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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苔(33)

作者: 声色犬马 阅读记录

段争单手搂着小九要他下地,小九抱不着人,又挽住他的胳膊紧靠,像分开这两天真叫他想得肝肠寸断似的,总之能挂着绝不挽着。

“平常也不见你那麽黏我,”唐小杰心气不顺,“问你呢,你不上班啦,怎麽跑这儿来了。大热天又穿外套,不嫌热啊?”

段争整理帽子的动作一顿,反将外套脱落,露出满手臂的新伤,右上臂还缠着叫血染红的纱布。

唐小杰骇道:“……这回又是不小心磕的?”

段争不言语。反倒是身边小九反应剧烈,嘴唇贴着伤口周围细细地吻,又在伤处吹了又吹,那股黏人劲看得唐小杰欲言又止。

两人心有灵犀地指挥小九去倒水,唐小杰趁机问:“你来这儿是避难?”

段争没否认:“待两三天。”

“那差不多就和我们一起走,”他又问,“你是以前的冤家报仇,还是新惹的债。出租房那边安全麽,我们回去要不要紧。”

“能解决。”

“成,那就没问题。”他习惯不多问段争做事的前因后果。

话音刚落,小九两手捧着水杯急匆匆赶来,唐小杰咳嗽一声,目不斜视地跨了门槛望风景。

还当他们俩有比海深的情得倾诉呢,唐小杰还想着待会儿去杂货铺买些新碗筷。可才三分钟的工夫,这情就诉完了。段争进房补觉,小九趴在床边守着他,没两分钟自己也趴着睡着。后来也不知怎麽,他跟着上床,睡在段争身边,手还紧搂着段争的腰——梦里都记挂着那条胳膊受了伤。

要非记着夜里有剧团演出,唐小杰可能就得由着他们一觉睡到第二天。挨个叫醒了,三人打着火往镇口去,刚挨近,就听前头吵吵嚷嚷的,真是全镇空闲的人都聚来了。唐小杰先行两步挤进人群,回头朝包围圈外的段争叫:“这剧团我们见过啊。”

一看门边停放的工作车,车身喷着宣传名:第九天剧团。是有点印象,大概是阿云提过。他做梦都想当演员,对这些二流三流的剧团很上心,前段时间市里拉横幅,他还怂恿段争一道去看。但段争对这些提不起劲,没答应。

随着人流往前走,挽在胳膊的手偷溜。段争转身,看小九呆呆立在原地。他步态有些孩子气的,凑前伸手想摸一摸车身喷得尤其亮眼的“九”。没等他真碰着,车边就位的工作人员将他喝停,上手粗鲁地一推,小九倒退两步,瞧着那个“九”被斩断又修合——推他的工作人员往车里取出几瓶水,见他还痴站着,一眼发现他神志异常。

“傻子啊。赶紧滚蛋!”

小九嗫嚅着,试图再次往前去。

工作人员脾气暴躁,举在脸边的巴掌刚要呼上,对面的小九突然被握住胳膊翻了面。桎梏他的是个身形和面孔都格外凶悍的男人,尤其一双眼睛,唬得工作人员半天不敢吱声。他冰冻僵立,捡着墙内招呼的声响就往里跑,瞬间没了人影。

察觉倚在肩头的小九呼吸沉重,段争将他从怀里挖出来,望着他的眼睛问:“看到什麽了?”

小九嘴唇蠕动:“九。”

“和你有关系?”放在他脑后的手指略有迟疑,段争神情沉静,但最终还是顺着抚了抚。

“不见了。”小九说得含糊,踮脚投进段争胸膛,两条胳膊搂得严实,嘴唇寻求安慰似的在段争脖颈里啄吻。

是贴近太热,段争皱着眉将他拽开,盯着他通红的嘴唇,许久才说:“进去。”

唐小杰先探场,还真让他趁机找见三张视野最广的位置,一条腿架得老长,中间那张留给小九。小九没见过这场面,仰头往台上张望,唐小杰靠在他耳边说:“人家请来表演的,待会儿就跳舞,还有唱歌,想看吗?”

小九配合地点头,手指放上膝盖,掌心拉着段争不放。这动作对他来说好似习以为常,他叫台上五花八门的灯光和人脸吸引,身穿艳服的男男女女也让他眼花缭乱。他高高抛着脸,手心拽着自以为唯一的安全绳索,自负得连周边任何怀有恶意的监视都不再担忧。段争心想,他凭什麽。

这场小地方演出耗尽一切环境优势。半途居然有镇民跑上台和女舞者合影,被拉下台时落了鞋子在台上,又有人攀着舞台边沿捞鞋子,惹得人群一阵哄笑。小九对这场面陌生,下意识抓心掌心的手,谁想抓了空。

段争不见了。

他惊慌地四处张望,耳边噪音仿佛一股浪潮,沿着耳道涌进大脑,凶猛地翻搅,试图打翻他岌岌可危的意识。但它又骤然褪去,淅沥小雨似的从他耳朵里滚出来,一滴再一滴。等到滴答声停了,他也就什麽都听不见了。

小九跑的时候跌了一跤,膝盖磕在反倒的小木椅上,手掌埋进泥里。他没顾着疼,也听不见声响,一路撞着人往外跑,胡乱抓着一个人就问:山山呢。他想自己是出声的,可叫他诘问的那老镇民却操这一口黄牙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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