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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苔(184)

作者: 声色犬马 阅读记录

“那又怎样。”杨蕴秀嘴唇颤抖。

“你之前说我们面对面就像照镜子,彼此的心思太好猜,因为我们思考的方式和解决问题的方法一模一样,不管是放弃搜救还是决定搬家,我们为的都是陆谭,想他振作,想他未来衣食无忧。我们只剩下他了,我们没有办法。”

“所以你愧疚,同意了,妥协了?”

陆孟说是的:“为了陆谭。”

“好一个为了‘为了陆谭’,冠冕堂皇,假仁假义,”杨蕴秀冷笑一声,“你大可以放手,但我不同意,我绝对不同意。他们是兄弟,亲兄弟!他们在一起违背纲常伦理,外面的人会怎麽看他们,他们要怎麽活下去?”

“那就当我们从来没有认过他,”陆孟说,“段争是段争,和我们的小儿子一点关系都没有。陆远岱已经死了,死在二十多年前的人口拐卖案里,没有人记得他。”

杨蕴秀瞳孔骤缩:“自欺欺人。”

陆孟坦然承认:“是。”

杨蕴秀陈述道:“你是做了决定了,现在只是通知我。”

陆孟又说:“是。”

杨蕴秀转手扇他一掌:“……你疯了,你和他们一起疯了!陆谭是我的儿子,你妄想害他,你妄想害他!”

“我不可能害他。”

“可你想杀了他!”杨蕴秀大叫着,“你杀了我还不够,还想杀我的儿子!陆谭是我的儿子,他是我的儿子。”

陆孟喉头一哽:“是。段争也是。”

于是杨蕴秀不再说话。她将头垂得很低,依旧是一手捂嘴一手支肘的姿势,定了好一阵,她背过身去,走动时带倒了一张会客椅。不过这次没有出现书籍如潮水般倾覆的场面,只有椅脚滚轮滑动时有两下轻微的“咕噜”,又因为滚轮生锈,不再灵活,堪堪转了半圈便垂头丧气地停住了扭动。

杨蕴秀出去了。

段争定的车票是第二天正午。杨蕴秀一夜不眠,呆呆在正厅坐到天亮,刚好撞见段争从陆谭房里出来,母子俩在楼梯口狭路相逢,彼此互不相让。

杨蕴秀试图从段争脸上找见任何一丝愧色或恨意,似乎只有真正坐实了她心底盘旋的猜测,她才能对将至的告别多一些笃定。可是没有,一点儿都没有,段争只是静静地立在原地,英俊而挺拔,却叫杨蕴秀在陡然之间生出一把汹涌的爱恨。

她扶着栏杆走过,两步定身,回头喊着:“段争。”

段争刚下一阶,也转过身。

“你记住,我永远都不会同意你和陆谭的事。”说完,她倒退半步,转身消失在拐口。

当天临走时,陆谭赖在房里磨磨蹭蹭。到他蹬蹬跑下楼,家门口有陆孟和段争在等,外加一个好奇地探头探脑的陈安琪。他张望一番,没有找见杨蕴秀。

陆孟说她学校有事暂时赶不回来,哄着陆谭安心了,他又绕回段争身前。千言万语实难理清,他欲言又止,最终不过拘谨地拍了拍段争的肩膀,哑声道:“走吧。注意安全。”

陈安琪不懂当中的曲折,还当陆谭是出门游玩。她趴在窗口恋恋不舍,连声要他记得多联系,再回家记得给她带礼物。陆谭跟着点头,反过来叮嘱她要好好照顾小狗。

临别时话总说不完,一直到汽车驶动,陆谭还激动地往外探着上身,望着陆孟和陈安琪的身影逐渐缩小,最终化无。

他费劲地钻回原位,趴上段争的肩膀。见他望着另一边的窗外,陆谭沉默一会儿,扭身从衣兜里掏出一张折叠成方形的卡纸,展开一看,卡纸边缘毛躁,显然是被撕得暴力,也就越衬得纸上龇牙咧嘴的成年男女相貌滑稽。

陆谭指着一左一右的男女,贴在段争耳边小声地说:“这是爸爸,这是妈妈。我用我和你换了爸爸妈妈,我们一起走,带着他们,好不好?”

段争稍稍抬头,嘴唇自然而然贴在陆谭脸颊,一触即分。陆谭显然叫这巧合给哄开心了,他又趴去段争的肩头,对他耳语:“我知道你想要的。”

是,他什麽都知道。

火车第二天抵达津市,车站人流拥挤,段争牵着陆谭出站。没走两步,不远处有人踮高了脚拼命挥手。黄铭鸿三两步迎上来,正面瞧见陆谭还险些跌个趔趄。

早听唐小杰说小九长得漂亮,黄铭鸿心说和段争同个娘胎里出来的总不会差到哪儿去,结果一见陆谭,他做的心理防设立时塌陷一角。

尾巴似的跟在后面,黄铭鸿噼里啪啦按手机,直把睡回笼觉的唐小杰给震醒了,两人就“小九究竟是男是女”进行了一通无聊的辩论。

嫌他对男女相貌有偏见,唐小杰苦口婆心耐心解释,逼烦了就说:你看他底下有没有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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