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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苔(124)

作者: 声色犬马 阅读记录

陆谭当真分得清他所为的界限麽?恐怕分不清,比如他永远不能明白,他所谓的亲近在他单薄的认知当中,应该被称作“乱伦”。然而很古怪,在意识到这个词的刹那,段争感受微妙,仿佛有一簇电流自他脑海飞速闪过,快得他来不及捉住尾巴,陆谭的脸又冒出来。

或许黄铭鸿猜错了,这世上有一种人是天生自愿甚至期待着付出的。他无条件地交托自己的信任,期盼的是一个段争。段争先一步明白,因此给了他承诺。一个月的时间,假如陆谭还是陆谭,他会带走他,就像一头野兽圈起自己的领地那样——他只留给自己一个月。

“傍晚带上人,跟我去一趟码头,”段争蓦地出声,“现在出去,把门带上。”

“去码头,今晚?”黄铭鸿面色一变,“不行,我不同意,医生说你伤势重,还得再休息,码头过两天——”

话音停了,是段争直直望着他,把黄铭鸿近在嘴边的话一下子打落了下去。他再次妥协:“不然明晚吧,行不行?你现在刚醒,身体远没恢复,用不着非得今天去啊。”

“我没时间。”段争说。

黄铭鸿一怔:“什麽意思?”

段争却不再回答,他闭上眼,沉默地下达了逐客令。

临近七时,夜幕徐徐降临津市。如果有人由号称“全市最高建筑大楼”的顶层向下望,会发现这座城市在红灯绿影中被鲜明地分作东西两块。

东面霓虹繁华,景色光怪陆离,尤其近些年改造的长街人潮涌动,从街头至街尾遍布夜总会和酒吧。是程东阳的地盘。

与之相比,夜里的西部则显得沉闷而诡谲。沿海建起的码头黑影幢幢,夜里拂微风,遥远的海面摇着波光,走得近了,原来是几艘渡轮在下货。津市三面临海,早年对外的交通联系和经济往来多为水路,即使是在当今水陆空皆发达的时候,津市的码头业务依然繁荣,每天都有多批大宗货物通过码头运进。

这时,三两位打着赤膊,身形魁梧的守班正站在仓库前吞云吐雾,瞧见远处走来的身影,他们彼此对视一眼,纷纷掐了烟头正面迎上。

“呦,我当是谁呢,”这当中有人认出来人,边重重碾着脚底的烟头,边冲对方长吆一声,“段争,你不去东边找女人乐子,倒来西边撒尿来了?”

说完,一行赤膊汉子哈哈大笑,引得周边只顾闷头搬货的工人多好奇地转头张望,反被守班提了棍子一砸手边的集装箱警告,大骂工人白吃了饭消极怠工,两只眼珠塞着没屁用,再有闲心多看不如直接挖出了拌饭吃。

他敲集装箱发出的噪声极其尖锐,黄铭鸿不适皱眉,强掩住想捂耳的念头,对段争象征性地拦了一拦:“哥,你当心。”

段争却面不改色,也并不看他,仿佛丝毫没叫那阵充当了下马威的噪声所吓住。

那个最先出声的老守班见他依旧在走近,舔了舔牙缝,偏过头,冲地吐了口浓痰,好巧不巧,就吐在距离段争脚尖不过两公分的位置。

“你做什麽!”黄铭鸿见此火冒三丈,正要往前冲,胸膛被人按住用力往后一推。段争侧头以余光睨他,黄铭鸿再盛的火气都只好压下。

那守班显然是这群人里的老大哥,资历深,威望高,使得他喝那一声,短短时间内,码头四面八方的工人四九围拢而来,以他为头马,手里大多掂着工具,不被欢迎的是对面单枪匹马的段争。

“你当初做曾国义的狗不是做得挺新鲜,那你应该在程东阳手底下继续汪汪叫,怎麽跑到我们这儿来抢饭碗了?码头还能有夜总会舒服?”

“不舒服,但油水足够多。”段争道。

“你承认到这儿是为钱了?”

“我说的是你。账目明细你能做手脚,不过今晚这批还没入库,你说缺了多少斤两?”

他这话一挑明,心里有鬼的工人面面相觑,都不约而同地望向领头的守班。

那守班行为粗野,偏偏外强中干,背地里偷货减料的事做得多了,原来是钟澍成懒得查,现下被段争盘问,他肚子里兜不住秘密,慌张得脸色变了又变,梗了脖子硬声道:“你说什麽,少血口喷人!我在蒋公手底下做事多少年了,轮得到你个毛头小子来栽赃?你算什麽东西!”

“嘴巴放干净一点!”黄铭鸿瞪目喝道,惹得对面那群血气方刚的工人莽汉不悦,三三两两地叫着往前挤,却被守班阻拦。

段争说:“我初来乍到,你们做事的不满意,这很正常,有问题找钟澍成甚至蒋公,随你们便,我管不着。但只要你在这地方一天,我在一天,你们就必须听我的。别妄想多拿,才不会少得,规矩做事,我也不会找你们任何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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