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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苔(114)

作者: 声色犬马 阅读记录

他下了车,戴着头盔呆呆地看着眼前陌生的地盘。有人从后摘掉他的头盔,他的头发好像触了静电,大把地竖起,又慢慢落回去。

陆谭害羞地扒拉一番头发,跟在段争屁股后面,他去哪儿就跟哪儿。

段争将摩托停进卷闸门,回头险些和陆谭撞个正着。他昨晚收到短信匆匆赶去,同样是单薄的一身,刚才路上又吹了冷风,嘴唇白上加白,两人面对面立着,真难说清谁更冷,谁的脸色更差。

垂眼看见陆谭嫌冷蜷起的脚趾,段争把他翻了个面:“进去。”

可陆谭晃一晃肩膀让开了,转而牵起段争的手,要他和自己一起。

自从黄铭鸿决定重新跟随段争,他修车铺的生意就由一位店员兼副店长帮忙照看。

最近局势不大太平,听说先是西边来人抄了东边的场子,东边以牙还牙,有一有二,又是没完没了的恩怨。不过这次两方纷争似乎不如以往的小打小闹,一回夜里还见了血,甚至闹到话事人亲自出面调和。

修车铺熟客多是些大小社团成员,难免受到波及,黄铭鸿当老板的,索性手一甩暂时闭店。店员白捡了次假期,有的回老家,有的找兼职,修车铺因此没人光顾。

铺子的休息室狭窄逼仄,陆谭坐在床上到处偷看,一眼瞧见挡在一堆旧纸箱后面的老相框。

相片里挤满了人,都是些差不多年纪的青年。中间位置没有段争,陆谭就着昏昏的光,好不容易在角落里找见他。照片被抓拍的时候段争正侧头和人说话,手肘还架着一个冲镜头龇牙比耶的男孩。离得太远,相片像素也差劲,陆谭把它抱到胸口仔细地看,还是不能确定段争那时候究竟有没有在笑。

迎风开车的时候不觉得疼,等静下来了,一条胳膊就像被人拆了重装。段争吞了两粒止疼药都没法,必须连着猛抽小半包烟才把痛劲勉强熬过。他抽烟抽得反胃,周遭冷空空的,热汗被剜成砸在身上的冰锥子,实在不大好受。取掉衔在嘴里的烟,烟头被咬扁了,那点火星几乎快蔓到段争嘴里去。最后他把这没抽完的半支烟丢进檐外那只盛了水的啤酒罐。

与此同时,闷雷乍响,下雨了。大暴雨。

外头大雨滂沱,屋里没有拉灯,陆谭埋在外套里睡得很香。

段争走近他,从他紧扣胸前的臂膊里取出一张相框。相片背景陌生到他根本没想到自己也有份,而是在看到角落里咧嘴傻笑的黄铭鸿,顺带找见侧身对着镜头的自己。

想起来了,是社团聚会,段争作为头马领着一大帮人,不知道是谁提议合张相,他正和人说话就没搭理,黄铭鸿却很积极,掰着他看身后,被他嫌烦地架住肩头,最后就成了角落神情凝重的人群里,唯独黄铭鸿一个对着镜头比耶傻乐。

一张段争自己都不记得的旧照片,陆谭能从茫茫人海里找见他麽?如果找不到,他又做什麽假装很珍惜,连睡觉都把照片抱在怀里。

段争静静地看着陆谭沉睡,想起第一次见他。当时之所以会留下他,是觉得他漂亮又可怜,鼻头那颗痣又让他顾念起一条小时候喂养过的流浪小狗,也是这样,整张脸都脏兮兮的,会在他脚边可怜地打转,赶都赶不走。好不容易磨得他蹲下来,它就高兴得直舔他的手心,叫也叫不凶猛,只能低低地呜咽。

“山山——”

就像现在这样。

明明很困,但陆谭还是努力撑着眼皮去握段争的手。他记得他胸口受了伤,后腰的伤刚刚结痂,于是只小心翼翼地靠去他后背,左手在腹前扣紧。

他半闭着眼轻轻磨蹭段争的脖颈,身体很热,恰好中和段争过低的体温。

慢慢地,磨蹭变成啄吻。陆谭从段争的耳后亲到嘴边,说是亲,其实更像舔。

然而段争始终没有反应,陆谭久而久之也停下来,沮丧地靠着段争,以沉默来埋怨他的无所作为。

终于,段争说:“先睡觉。”

陆谭别扭地转过头,以示不情愿。

“你不困了?”

难得聪明一回,陆谭对墙转着眼珠,就是不说话。

他那点小心思小算盘都在段争手里捏着,不过是他逆着光时半张脸忽明忽暗,偏偏那双眼睛发亮,骗得段争看了许久,话也说得含糊:“头转过来。”

陆谭上下左右地乱瞟,正犹豫该不该见好就收,突然一只手伸来掰过他的脸,他一声叫被堵进嘴里,眼睛从段争的鼻尖挪到他的眉尾,然后跳去窗外轰响的闪雷。雨从外头涌进来,越汇越多,浪头也打高了,罩得铺天盖地,也把陆谭冲得魂飞魄散。

这个吻好凶。陆谭情不自禁地战栗,一边搂紧段争,任他在自己嘴里横冲直撞。舌头吮得发麻,嘴唇好像被吃掉了,他躲不开,因此只能把嘴和腿都大张着,如同一尾被放上砧板的鲜鱼,半是被迫半是主动地和段争下腹那根膨大的阴茎打了个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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