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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缠(20)

许是看出了她的疑问,绿腰说道:“起初我也不信,但潘郎许久没有起色,我只得死马当作活马医,给他用了药。没想到半瓶下去,潘郎真的睁开了眼!”

“既是如此,那你为何还要称这药是毒?”温宁有点糊涂。

“我一开始也不知,见到潘郎一日日好起来,便安心下来给乐容作替。但是不久,我发现潘郎的性格变得有些怪异。他开始日益刻薄,我一刻不在,他便心生怀疑,待到夜半时,又忽而痛哭流涕,跟我说对不起……”

绿腰现在想起,仍是觉得有些后怕。

“我疑心是那药的问题,所以手头的药吃完之后便停了几日,自此,潘郎的性子果然渐渐安稳了不少。但是不吃药,撑了三日,潘郎又忽然病急。那一晚我没办法,只得又去求乐容小姐。这回用下去,潘郎不但醒了,而且并未像上次一样性格大变。”

提起病急,温宁忽然想起银环打听到的消息,约莫指的就是这一次了。

“我以为这下一定没问题,便忍受着乐容越来越大的脾气,替她准备寿诞礼。但是没想到今日却发现潘郎一夜之间眼见的衰老了许多,并且又陷入了昏迷,可是如今药已经断了,我去求乐容,乐容不开门,只说她那里也没了,让我认命。”

“你是说,这种药虽能续命,但副作用会让人忽然变老?”

温宁眉心微拧,实在太诡异了。怪不得绿腰说这是药,也是毒。毕竟照这个趋势,人没等到病死,反而会老死。

“但如今潘郎只有一丝气息,我实在没办法,只有再用那药再试一试,但是乐容小姐说她那些药也是她偶然得到的,已经没了。现下潘郎也离不得我,我实在没办法了,只得来找你。”

绿腰说道此处,已经泣不成声。

这些年她的棱角被一一磨平,如今拖着残躯还坚持活下去,唯一放不下的便是她的夫君。

“好,我明日便出府帮你寻药。”

温宁的帕子擦过她的眼角,就像当年绿腰的手抚过她的头。

“阿宁,实在多谢你了!”

绿腰一见她应下,下意识地便要跪下。

温宁实在不忍心看到她这副模样,手一撑,把她嶙峋的身体扶起。

*

绿腰走后不久,天已平明。

温宁和着衣坐在窗前,朦朦胧胧,待及开门鼓一擂动,登时便睁了眼,拿着昨夜绿腰给她的药瓶出了门。

五月初的天气,还有些清冷,国公府尚未苏醒,只有膳房的人和洒扫的婢子热气腾腾。

一边是众人的睡眼惺忪,一边是绿腰的泪眼朦胧。

温宁如梦似醒,裹紧了披风,抬快步子穿行。

一路清静,她走的急,没想过前面竟还站着一个人。

谢景辞刚从蝶园回来,看见了眼前的人还有些恍惚。

自她走后,他已经许久未过去。

但不知为何,却也没想过遣散仆人。

推开了门,念珠甫一见到他的面,还有些诧异,翘起唇便探着头去看向他身后。

然而身后空无一人,嘴角那抹喜意顿时烟消云散,化作了一丝黯然。

“瞧我,竟还以为宁姑娘跟着您一起回来了呢……”

念珠是府外买的丫头,规矩懂的不多,也不知晓他的身份,是以说话没大没小了些。

谢景辞素来重规矩,但此时听着她不甚恭敬的问询,竟也没什么反感。

一进门,便瞧见一株伸到窗前的栀子树。

葱葱郁郁地铺满整个窗台,星星点点的白花正在盛开。

一阵清气随风飘来,不知怎的让他想起了憩园的那株垂丝海棠来。

再一看,纯白的花瓣一片片舒展开,逐渐凝成了那日穿着素纱的温宁的神态。

“您瞧,这栀子花开的多好啊,只可惜姑娘怕是看不着了……”

念珠看着公子目不转睛,略带可惜插了一句。

话音落地,花瓣凝成的少女一片片凋零,谢景辞这才回神,嗓音不甚分明:

“这花,是她种的?”

“是啊,姑娘当初可费了一番力气。您不在的时候,可不就靠侍弄这些打发打发时间。”

念珠颇有些同情。

谢景辞眉心微拧:“我不是给她备了车驾?”

他虽然并不常来,但也未想过让她困在这深院里。

“可是姑娘在平京举目无亲,何况,她的身份唯恐招了人眼,是以日复一日,只是守在这院子里。”

念珠觑着他的眼,没看见生气,于是又补了一句:“若是有个孩子,这院子怕是就没那么冷清了……”

孩子?

一听见这两个字,谢景辞脑海中忽然一阵剧痛。

漂浮的淡淡清气化作了丝丝血腥,他脑海中一错乱,忽而把凋落在长阶上的花泥看成了一滩滩血,身形一阵摇晃,扶住了窗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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