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星行(204)+番外

周琰冷淡地笑了一声：“听起来真让人害怕。”

“我们找个地方聊聊，只有我和你。”柳韫往后退去，挪开一点，充满礼貌地微笑，“我们可以找个合适的地方，卢洲使臣和大人谈一谈，也不会惹人非议吧？你要记得来找我，如果你再不来，我可不会像上回那样给你留面子了。”

柳韫伸手将周琰肩上的灰掸去，转身离开：“回头见，小朋友。”

这样作势的威胁终于奏效，周琰终于妥协，他第一次来教坊，居然还是来见柳韫。

这种地方有一种非常呛人的味道，柳韫先到，周琰捂着口鼻钻过一层层帘子走进来，他坐下时，柳韫身边已经左拥右抱坐着三个美女。

柳韫是个来者不拒的人，无论男女，无论品性。

“我听说你从不来这种地方。”柳韫靠在美女的怀里，冲周琰点点头。

“不错，为你破例了。”

柳韫一声长叹：“我还听说你跟他住在一起。”

“也不错。”

柳韫微微一笑：“他肯放你来见我？怎么不跟你一起来？”

“他不想见你。”

柳韫摊手表达了遗憾。

周琰一回去就把柳韫来了的事情跟夙鸣说了，那个时候夙鸣在悠闲地种花，兴致很好，于是淡漠地评价了一句：“还没死啊？”

“现在怎么办啊？他追过来了！”

“腿长在他身上，他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夙鸣在修剪树枝，看得出心情很好，周琰都没想到他还蛮尊重别人人身自由的。

周琰凑上去拽着夙鸣的袖子，央求：“你帮我想想办法。”

“自己想办法！”

“那你陪我一起去。”

夙鸣拒绝：“我没空，我要种花。”

周琰不死心：“我们猜拳，谁输谁去。”

然后他们就开始猜拳，结果周琰第一局就输。

“三局两胜，重来。”

然后他又赢了，当然，是因为夙鸣当着他的面让着他的。

“我去也行。”夙鸣指了指后院，“你帮我种花，种坏一棵，我就回来揍你！”

周琰看了看花园，评估了一下两件事的风险，想了想还是选择来见柳韫。

所以他现在不幸地坐在了这里。

柳韫笑问：“你们怎么认识的？”

周琰从进门一直皱着眉，他此时终于眉间舒展开来：“你想听的话，我可以事无巨细地告诉我你。毕竟我跟他做过的每一件事，去过的每一个地方，我都记得一清二楚。”

“那倒也不必。”柳韫从美女的怀抱中挣脱，他弓着背向前，紧盯着周琰，冷漠地开口，“凫休已经告诉我了，想要乾国发兵去救鲁伐齐，就要先替乾国讨伐百越。”

“鲁国再如何也是千乘之国，如果真的依照凫休的意图做了，灭了百越也是迟早的事，那么你该怎么办？”

周琰脸上并无表情变化，他往后一靠，拉开和柳韫的距离反问：“关于我，你知道多少？”

“一点点。”柳韫眯了眯眼，略显惆怅地感慨，“我只是去打探了一下你来中原做什么，我能知道的也仅此而已。”

柳韫感慨：“那个时候你真可爱，刚来中原，什么都不懂，跟谁说话都很冲。可惜那时候我跟你并不熟，否则，我想或许现在陪在你身边的人，会是我。”

“你又嫉妒了？”

柳韫摇着头叹息一声，倒回美女的怀抱，狎昵地亲了一口周围的美女：“也许有吧，谁知道呢？”

“你可真是够不要脸的！”

柳韫无声地笑起来，他对于美好的人和事一概都喜欢，对周围的美女亦是如此。

当然，他更喜欢把他们全部都毁掉，杀人更快乐。

柳韫挥挥手，让周围的美女散去，屋内仅剩下他们二人。

“我记得那个时候你刚从大楚回去一年，你替何瑜打仗，他也非常欣赏你，你为什么要背叛他？”

周琰听到这个问题，想起了很多往事。他想了想，冲柳韫微微一笑，他的笑容很迷人，很干净，让人觉得坦诚。

游历中原那两年，他在日复一日的受伤、战斗，受伤，再战斗中慢慢地发现，他遭受的大多数创伤难以平复，也难以原谅。

他无法跟自身和解。也无法跟这个时代和解。

因为他不幸的，一团糟的青春，他眼前只剩下了两条路：要么屈服于仇恨，变成比何瑜更冷酷无情，那样他可以看开一切；要么永远痛苦地挣扎，直到他所以的坚持消磨殆尽。

没有人能逃脱一个时代铭刻在身上的烙印。

何瑜缔造了一个伟大国家。

对于一个君王而言：他来，他看见，他征服。尽管在此途中，他失去了女儿，失去了儿子，慢慢地失去一切……但他最终还是走进了时代的铁幕，成为一个虚幻而卓然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