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上(20)

良久，祁太太无力的叹了口气，“都是孽障。”

瞪了心诺一眼。看到心诺，又想起了虞远，“对了，昨儿怎么没见见你虞表哥？”

心诺甜甜一笑，“爹娘觉得好，我就觉得好。” 言下之意见不见无所谓。

祁太太奇道，“小女儿家家，都想着花前月下良人相伴，你就不好奇么。”

心诺摇了摇头，“娘，我觉得这是缘分。可遇不可求。” 祁太太和林举人对望了下，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心诺浑然不觉，继续把话题拉回来，“娘你既然同意了，还有祖母那里，我觉得窦家肯定还会再来。到时候我们怎么答对呢？”

林举人想了想，心诺的事情不急，当下还是心念要紧。对祁太太道，“棠哥儿那也说下吧，听听他的意思。” 祁太太则嘟哝，“娘肯定不会同意的。”

果然事情如祁太太所料，祁老夫人一千个一万个不乐意，觉得祁太太是在“报复”心念。苦口婆心的劝祁太太，还让林举人从他的学生里多多物色。

磨了十几日，祁宗棠的书信到了，提到窦家舅父舅母赞成这件事不说，大房祁家舅舅还把三房的祁宗槿说给了张阁老。两家都很满意。

祁太太揉着太阳穴和林举人抱怨，“窦家二房能不乐意么。本来他们大房就落魄，撇不掉，扶不起来，正好扔给我们，成了姻亲，我们不帮也得帮。把宗瑾嫁入阁老家倒是挺意外的，不过给我们省事了。”

林举人点了点头，“这样看，娘那里也会同意了”。

二人絮叨了几个孩子的事情，早早的睡下了。

次日天明，窦家老太太不仅又下了帖子，还命人将一个紫檀挂了锁的小匣子交给了祁太太，说是钥匙下午有妈妈送过来。果然到了下午，窦老太太身边的罗妈妈亲自带了钥匙过来，并且和祁太太解释，“您看了就明白了，所谓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家老太太让您放宽心。” 说完就告退了。

祁太太狐疑的开了匣子，里面一件小小的抹胸整整齐齐的躺在中间。

祁太太的心就一紧，拿起来翻到背面果然用同色丝线绣了一个小小的“念”字。

拿着抹胸的手哆嗦的连带着抹胸也抖来抖去。祁太太用最后残存的一份理智强压着怒火去了清风斋。

喝退了下人，从袖子里掏出抹胸兜着脸都扔给了心念。

强压低的声音透着发泄不出来的恼怒，“你干的好事！”

这些日子的委屈和忐忑在这一刻再也按耐不住，心念静静的把脸上的抹胸拿了下去，缓缓的跪在了祁太太膝前，“娘，这是我给微之的。我们并没有行那苟且之事。您教养的女儿，还是记得廉耻的。”

祁太太身形哆哆嗦嗦，颤巍巍的指着心念，连说了三个好字，一个比一个声音重，“你可知是谁给我的？” 祁太太提高了音量，“是窦二的娘，你未来的婆婆！”

“你这么糟蹋自己的名声，到底是为了什么？背着这样的名声嫁过去，你还怎么抬得起头。这一辈子都要被你婆婆死死的拿捏着。”

心念则紧紧抱着娘的大腿，声音里吐露出一丝激动，“娘，您同意我嫁过去了！”

祁太太无力的瘫坐在了椅子上。秋日的暖阳隔着窗棂照了进来，空气中的小小微尘散漫的飘上飘下，阵阵小风时不时的把帷幔边掀了起来旋即有落下；擦过窗外梧桐叶的沙沙声显得那么的明显。

心念跪在祁太太膝前，头枕在了膝头上，许久，祁太太才强打着精神，“你自己收好这个吧。他们请了媒人，我就应。说起来，”

祁太太缓缓的抚慰着她的头发，“自小我对你比对你哥哥们要求还要高，不允许你走错一步路。还记得小时候背盘珠算法，你不会背，老师看你是女孩子，只罚你站。我知道了，拿着戒尺把你的手都打肿了。后来学谱系，罚你去祠堂抄书。”

说到这里，祁太太的声音哽咽了起来，“你的膝盖都跪青了。小时候你病了，从来不允许你休息，课业都不曾减过。你可曾怨过我？”

到这里，祁太太自嘲的笑了笑，“你肯定是怨我的，上面哥哥们妈妈都是直接交给了夫子不管不问，下面的妹妹弟弟更是从未打过，就是对你这么严苛，几时睡，什么时辰起，每天要看多少书，写多少字，都规定的死死的，字写的不好我都撕了要你重写。你一定很怨我。”

祁太太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里，“可那时我想着，家里事情这么多，家大业大，到你这里是第六代了，如果我对你不严格些，家业败在了你的手里，我有何颜面见先人。你出生前，娘连着生了你的两个哥哥，你吴家姨母生的也是儿子。京里的大房，还有这里的三房四房历来都缺闺女，生的都是小子。偏偏咱们这个房头是传闺女。你出生的时候啊，别提你祖母多高兴了，尤其是你还带来了妹妹。自小你又是最聪明漂亮的那个，人见人爱，别人都宠着你，纵着你，惯着你，我就想着，总要有个人做恶人，别人家都是严父慈母，到了咱们家则是慈父严母。娘还记着，小时候你刚学会走路的时候，张着胖胖的小手朝我走过来，生气的时候嘟着嘴不说话。吃到好吃的栗子糕眼睛笑的像月牙儿，满足的神情比那吃了龙肝风胆都开心。” 说着，祁太太用手比划了下，“刚出生的时候你才这么一点儿，比你爹的鞋底子大不了多少，动不动就哭。连着换了三个乳母，六个妈妈黑夜白天的照顾着你。” 说完，祁太太深深的叹了口气，“一晃就这么大了，都要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