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裹尸还(6)

作者: 乌锁 阅读记录

齐绍铭就是个骗子!——他没回家,尸体也没有...

我觉得心像破了个口子,有人在心里哭得歇斯底里、神鬼闻之皆泣,然而面上只留淡淡的愁。

呢喃道——“英雄啊,就是普通人,但突然有一天,他有了想保护的人,于是就成了大英雄。”

【后记】

现在电视上经常出现一个情节——就是抗战时期,某个配角只要说了“回来就娶媳妇”或者在前线看了心爱姑娘的照片,弹幕上就会有人说——【看吧,这肯定要死了】【死亡警告】【赌十包辣条,肯定回不去】.....

齐鹿觉得,这只是电视剧的一个片段啊,这个兵、这些兵,每时每刻都在思念的,而非只是“死亡预告”之前。

而且,什么时候英雄的死亡可以被这样儿戏了?很幽默吗?

有人说她较真。

或许吧,

但她还是觉得,一个时代的悲剧与伟大,不应该成为人们口中所谓的“梗”;

一条用淋漓鲜血铺就的漫漫富强之路,走在这条路上的每个人,都应该心怀敬畏与感恩。

比如上次回家她在纪录片里看到一位经过战火洗礼的老兵,面对镜头,牙齿几乎都没了,嘴唇往内抿着,几近褐色的皮肤上遍布老年斑,一副细窄的老花镜架在鼻梁上,慈祥又坚定地敬了个礼。当记者问当时是什么情况的时候,老兵热泪盈眶,无措地抬了抬手,哽咽着说——“死的人啊...没数了...都是尸体啊,好好一个活人,转眼就没了...”

即便只是几句话,没有词藻修饰,没有规整措辞,但那股让人心纠的难受就那样毫无防备地扑面而来。

她想,这个和平的年代不应该被戏子、流量、享乐、精致利己、事不关己所充斥。和平年代里的人们因为不曾经历,而更应该需要血性与家国的情怀。

否则,无需敌人或者有朝一日战事再起,那这个民族就会毁在自己手里。

齐鹿想起太奶奶去世前,拉着爷爷的手,两代头发花白的人,都含着泪 。

孩子在父母眼里永远都是孩子。

太奶奶摸着爷爷光秃秃的头,说,“儿啊,不哭,你爸爸是英雄。妈这是去找他享福喽!”

奶奶说爷爷打小就听太奶奶的话,葬礼上是唯一一次没听。

爷爷还是哭了,哭得歇斯底里,颤抖着手 ,把太爷爷和太奶奶的照片放在棺材里,嘴里嘟囔着——“享福...享福好啊....”。

那张照片,齐鹿见过,明明已经那么多年了,但太奶奶保存地极好。她从记事起就被父母警告不准碰那张照片。爸爸说,以前太奶奶连摸都不敢摸,怕掉色,手帕包了一层又一层,打开也只能看着。后来有了条件,才在照片外盖了层膜,太奶奶才敢一遍又一遍抚摸照片上年轻的太爷爷。

齐鹿记得她第一次看照片的时候就觉得太奶奶年轻的时候可真好看,太爷爷虽然看不清样子,但能跟好看的太奶奶在一起在一定也很好看!

不然爸爸也不会总说——有些人相处四个月比很多人相处四十年都来得更情真意切了。

印象中,太奶奶很爱笑,喜欢簪迎春花,也很爱看书,家里专门有一间书房,三大柜子书,志怪故事、正史典籍、兵法药理、小说散文.....什么都有。

每次看书,太奶奶都会拿出那张照片看看书,再看看照片。

有一次齐鹿读金庸,把摘抄本子落在了书房,去拿本子的时候,看见太奶奶一直盯着本子上的几个字看。

她拿回了本子,翻到了红绳卡住的那一页——那页是同桌写的:【一见杨过误终身。】

或许就像爷爷说的——太奶奶活了九十多年,但其实就是守着四个月的回忆。

然而也正是那四个月,支撑着太奶奶一个女人,带着一大家子,走过几十年风风雨雨。

【何须马革裹尸还....】齐鹿被同桌的嘀咕声吸引,回过神听到同桌继续吐槽道,“不就是裹写露头儿了嘛,至于让我抄全诗嘛...毫无人性!残害祖国花朵!”

走廊里有几个男生在打闹,同桌还在边吐槽边抄写,老师已经来了并提前在黑板上写好了任务,有同学在伸懒腰,有的在补觉,有的刚接水进来.....她腰背挺直,扭头看向窗外——青天白云,鸟雀虫鸣,修剪整齐的冬青和梧桐年年在那,树下开了一小簇迎春花,嫩黄的花瓣摇曳着,连风都温柔。

这是和平年间的学校,是太爷爷一直期待却没能等到的太平。

她低头笑了笑,正看见翻开的历史书上写着——1945年9月2日日本正式无条件投降。

历史书上的每一撇一捺都带着最炽热的温度。

指尖拂过每一个字,她静静地合上课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