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月吟(64)

“就是那个？”品月迟疑地绕到屏风前，“感觉好随便。”

“就是那个，这次的目标是绮犯花，走吧。”子未说着拎起品月打算往门里扔。

“等等！你，你不用叮嘱我两句吗？而且这时空门感觉也太好进了吧？”品月嚷道。

子未侧了侧脑袋，答道：“破庙有布咒啊，凡人无法接近。再说这门只管进不管出，如果不是制成钥匙，我也不敢把你丢进去，所以这里一般很少人来。”

“那，那叮嘱呢？”品月感到自己已经飞了出去，耳边残存子未敷衍的话语：“照顾好自己，行了吧？”

这不符合逻辑，面对出征去做危险事情的人是这种态度吗？

冷。睁开眼睛，风雪无际，白茫茫迷乱了视线。品月伸出手，捧住一片柳絮般的雪。

雪花在她的掌心慢慢融化，带着她的温度，留下刺骨的寒冷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像是倾诉，像是絮语，又似哀歌，吟着悲伤、痛苦、愤怒、不解与无奈。

这是把悲伤凝成雪花，让整个世界为他穿上白衣。品月往悲伤更浓处走去，雪遮住了几乎全部视线，但这意味着更接近这悲伤的源头。

风雪之后，世界豁然初霁。

品月看见，旷野之上跪着一个人，那样熟悉又那样陌生：

纷乱的黑色短发，在狂风中如火焰燃烧，毫无血色的脸白胜飞雪。他无言地跪于天地之间，仰面向天。品月注意到，他的前方，立着一块无字碑。

“子未？”品月轻声唤道。

这个时代已有子未，所以他才如此确信，品月能成功进入时空之门，品月想，这个时代的子未，对真相了解多少？也许可以从他口中套出点信息。

少年缓缓转过头，品月看见，他墨色的瞳孔冰凉冷漠。

少年抬起手，手上是一缕亮如晨光的橙红色长发，他取其中一根把长发扎起来，穿在自己的右耳上。

“子未，是你吗？”品月犹豫地问道，向仍跪在地上的少年伸出一只手，“起来吧。”

少年望着那只手一怔，墨色的瞳孔却仍然毫无波澜，如同拉着帷幕。

平原之上乌云涌动，红色雷霆不时震响，照亮平原之上惊慌失措的一张张脸。灯笼沿着干涸的河道蜿蜒至目之不及，朱红门下人群涌动。

少年蹲坐在小店屋檐上，黑色长发如鬼魅随夜风而舞，毫无感情的墨色眼眸俯视着喧嚣的人群。

红色泉水奔流而下，手握紫水晶的小妖怪神色惊惶，来不及尖叫便被拽入了泉水中。

少年抖开铁扇轻轻一拂，一块紫水晶出现在另一只围观小妖怪手里。

小妖面容扭曲，痛苦地把手伸入河水，不多时便也消失无踪。

少年又是一拂扇，将紫水晶从身边的屋檐上送出。不多时，少年的手边已空，他用铁扇敲了敲屋檐，淡淡地道：“河马君，没紫水晶了。”

胖河马的脸从檐下探出，河马咧开大嘴，答道：“墨染天下，也没奴隶了，你说你每回都掳一批小妖怪来玩，怎么还不知道得多少只才够你玩？”

少年跳下屋檐，伸了个懒腰，在河马店门前的矮几上坐下，一手撑着下巴。“无聊，这些贱货只长了个子，不长脑子，没一个撑得住五秒的。”

少年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墨色眼睛移上了河马的肥脸，“河马君，你有没有存货之类的，我想玩玩龙血泉水。”

河马君咧嘴一笑：“你自个下去不就有了？”

少年翻了个白眼：“我又不傻。”

少年脚边的土地突然凸起，人影显现，红发男子伏在少年脚边。

“少主……同我回去吧。”男子的红发如树根匍匐于地，他的声音轻似流水。

少年皱眉：“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叫我少主。”

“少主，几不是用来坐的……”男子轻声迷怔般说着。

“少跟我讲礼仪尊卑，我就是我，没有规则可以束缚。”少年说着，突然一笑，指了指奔涌的泉水，“你若真尊我做少主，就去取一杯龙血泉水来，是一‘杯’哦。”

河马君冷笑一声，摇了摇头。

少年自顾自笑着，谁不知龙血泉水只有用紫水晶才能束缚，普通杯子根本无法舀起，更不要说满满一杯了。

红发男子缓缓起身，一缕长发在指间绕成爵杯，如鲜血流淌，又闪烁着金属光泽。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渺远空灵的歌声在平原之上飘荡，无限回声。

男子在河边跪下，按袖举杯，舀起一杯鲜艳的泉水。

男子捧杯而返，递至少年面前：“少主请用。”

少年脸色发青，这龙血泉水是当然不敢喝的，更不敢相信的是他竟真舀得龙血泉水，明明白白是来羞辱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