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月吟(60)

突然，一只修长的手指在丁零眉心一点，丁零平静下来。

品月惊讶地发现，不只手上的胶质，脸上的蛋壳也在褪去，最后凝成一个蛋，露出面具之下的少女面容。少女如睡着一般，与头发同一颜色的深灰眼睫微垂，似睁似闭。

“子未大人，它过来了……”萤川惊呼。

子未将蛋神收进随身空间，一手扶住丁零，一手抽出坠魇剑，语气淡然：“继续，不要停。”

剑出，异兽退而倒，空间撕裂。

“若开始在内层空间攻击百鬼，也就是让百鬼的气息消失，那么你就会被确认为入侵者，定世机械将会开启。”

子未把丁零扛在肩上，向反方向奔去：“走吧，我知道一个可以暂时躲避一下的位置。”

“丁零小姐怎么了？”品月边跑边问。

“她遭到了式神的反噬，因为她的式神是收服而非孕育的，所以式神有反叛的可能。鬼心有蛊惑作用，我们遇见的第一只异兽就是犬神吞噬主人而成。”子未解释道。

“诅咒还残留在她体内，如果停留太久，可能会损毁元神，我们要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停下来给她去咒才行。”

“损毁元神？那还不快啊，子未停下，我可以挡一阵的。”品月认真地说。

子未冷冷地看一眼品月，说：“你别乱来了好不好，都是你多嘴才会触发咒印，不然离开这里后，咒印自然会解。”

品月被呛了一下，急道：“可是……”

“我只知道你会成功，可不知道会牺牲谁。”子未皱起眉，冷冷地一字一顿地说，“丁零，还是萤川，我都不知道。”

子未突然推开街边的一扇门，闪身进去。

屋内，红木鎏金，烛灯高照，锦衾珠帘，处处透着一股诡异的冷清的繁华。

“这里是定世机械的盲点，只有百鬼能到，但能抵挡一会儿。”子未环视屋宇，把丁零放在了屏风前的床上，“你站门边，别让门打开。”

品月用背抵住门，萤川则蹲在床前。“如果有东西来了，千万不要动，百鬼之中有一只专门搜寻侵入者的，用触手感知运动的物体，一动弹就会被定位。施术的时候不要打扰我。”

子未拨开丁零的外衣，露出她锁骨中间一个诡异的流动的图腾。子未在图案上方画阵，缕缕黑气从图案中上升。

品月紧紧抠住门，看着屋内几乎静止的画面。为什么子未反复说确定她会成功，对涟子小姐他也曾这样说过吗？可涟子小姐是失败了的，难道子未有不完全预知能力，情节符合……

正胡乱想着，品月听见，一个嘶哑而沧桑到不像活物发出的声音缓慢而含糊地发出呓语，那是品月听不懂的语言。

有东西来了，品月不禁放轻了呼吸。

黑色的可疑液体从屋角缓缓流入，类似品月第一次遇见的那只地煞那样生出触手，在屋子里探试着。

触手从易躲藏的角落缓缓往屋宇间蔓延，一点点爬上了屏风，如毒蛇般一探一探地向床上靠近。

触手进入萤川的视力范围便消失不见，但这不能阻止它们绕上式神的身体。萤川和子未如石塑般一动不动，触手开始收紧，两人仍然一脸面瘫。品月看见，子未的深蓝色眼眸里，分明流露出紧张与焦急。

子未的额头上渗出细汗，萤川的双眼则因睁得太久干涩得流下眼泪。

可是品月的身边什么也没有。如果有入侵者躲在一个房间里，他绝不会选择站在门边或坐在屏风前的床上这样显眼的位置。所以百鬼要搜寻房间藏匿者，反而会从角落里找起。

子未显然看见了这一点，否则他也不会把丁零放在床上——品月一怔，她以为子未叫她站的门边是要冲，可却是最安全的地方。

感觉到温度的黑色液体向三人涌去，小萤川几乎被包成粽子，他正努力抵抗着想把他的头掰弯的触手，泪水滴落在胶质上，触手开始向他的脸蔓延。

她品月在子未眼里，永远是要保护的那一个，就算要有一个人防御，他也选择了她的式神而不是她。

品月只有在内心苦笑：这不是一个拯救世界的游戏吗，怎么会有这么菜的主角，还说什么一定会成功？不是说发姬很强吗，还不如式神能守护重要的东西，算什么强？

那就试试，能不能守护这一屋子的人……

陌生而熟悉的话语在腹中产生，不用牵动唇舌，就那样响起：

“承发姬之灵，耀彼穹宇，护吾万民。”

金色的长发，贴着四壁疾速蔓延开去，黑色液体触之而散。

金发盖满了整间屋子，如凭空鎏金。发线如流纹，整间屋子金碧辉煌。

丁零身上的最后一丝黑色纹路，在符阵上方凝聚为一团流动的黑云，形如未成形的胚胎，又有如烟雾，变幻悠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