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双飞梦(33)

“小天工你个头!”薛云牧盯着手里的活,一步三摇地晃荡出来,“嫌恶心你叫小翠来替你杀啊!别说杀鸡,就是来养鸡她也乐不得。谁叫人家爱慕你越少爷呢?”

“得!我杀!送头母猪来我也亲自杀!”越天衡说完一回头,正见木栅栏外站着的程跃然和悠悠,不由愣住。

“爹爹!”悠悠的眼泪一下子流下了,穿过蓬门跑进来搂住薛云牧,“爹爹,我来看您了……”

薛云牧激动得手都发了抖,摸了摸女儿的头发,“悠悠,你长高了,让爹爹看看——越发像你娘了。”转眼看见眉目冷峭的程跃然,脸色不由转冷,明知故问道:“这是哪位啊?”

程跃然一瞥眼,理都没理他。悠悠发急,暗暗剜了他一眼,他还是没有过来见礼的意思,傲兀地站在那儿看风景。

“他……他是程跃然,爹爹,我和他……”悠悠撅着嘴,很生程跃然的气,不是都说好了吗,见面要客气,然后就献宝,爹爹一高兴什么都好商量。

薛云牧更是不悦,哼了一声打断女儿的话,阴阳怪气地说:“谁不知道他是竹海的程少主?”

程跃然这才冷嗖嗖地接口说:“知道你还问?”

薛云牧气结,对一边拔鸡毛一边看热闹的越天衡吼:“天衡,送客!”

越天衡不甚积极,明摆着师父是在发脾气做样子,程跃然也不是个说送就能送的善茬,他屁股都没抬继续认真拔毛,懒懒嘟囔道:“一路走好,不留你吃完饭了。”

“程跃然!”悠悠急得跳脚!

“悠悠,你在这里等我,我有话和你爹爹说。”他深深看了她一眼,暗示她记得他刚才对她说的话。他一冷脸色,气派十足地走进茅屋,比进自己家还理直气壮,路过薛云牧身边,半是谦让半是胁迫地一抬手,凉凉说了声请。薛云牧气得脸色发青,简直是被他推进房间,他还摔上了门。

悠悠忐忑不安,在院子里来来回踱步,“越天衡……”这么久没见,即使情况紧急,她也该向他打个招呼吧。

“嘘!”越天衡很不耐烦地嘘了她一声,蹑手蹑脚地端起木盆凑到屋侧窗下,面不改色地偷听房内对话,边听还边拔鸡毛,活生生一副好事妇人嘴脸。悠悠愣了一下,见人家都这么大方了,自己也别客气了。舞侧篱笆外就是小河,接近傍晚水流正湍急,淙淙水声正好能迷惑程跃然的耳力。虽然他嘱咐她不要偷听,但如此情况,她实在担心。

她仔细听,屋里却很安静,她几乎怀疑爹爹和程跃然发现了她和越天衡故意不说话,突然爹爹嘶声怒喝:“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我知道师父已经给你写信提亲,你也不甚满意这桩婚事,我不过是顺你心意而已。”

“你……你……”薛云牧气得半晌语无伦次,“你现在还说这话?既然你不愿娶她,做什么还……”他死瞪着面沉如水的程跃然,他还不是瞎子,悠悠看他的眼神,分明已经情根深种。这趟远行,若说程跃然到嘴边的肥肉没吃,打死他也不信!

“我只不过救了你女儿一命,师父便要将她许配给我。我拗不过师父,自然把她带来见你,你和她说清楚吧!正好跟着你些时日,也好忘却此番情伤。”

第三十六章 因爱生惧

薛云牧死瞪着他,似乎想从他那张漂亮却可恶的脸上看出些端倪,他的话实在让人意外,态度与竺连城写来的信上大相径庭。薛云牧也想过是不是他耍的花枪,可面前这个桀骜少年不是别人,是从小就脾气乖戾,心狠手辣的程跃然。

程跃然抿着嘴,漠然地回视着,毫无愧意。

门被慢慢推开,悠悠惨白着脸站在门口,她嘴唇哆嗦,却没哭,“程跃然,你说的是真的么?”堂屋昏暗,衬得她的身影更加单薄娇弱,但她的背脊僵直地挺着,执拗地让人心疼。

程跃然的眉头瞬间拧起,原本冷漠的表情荡然无存,他快步走去拉她的手,“你怎么不听话?”

她躲闪开,直直看着他的眼睛,她不信,能用这样眼神看她的人,会说出这样的话?!即便是他用是计也好,即便他说的不是真心所想也好,他可知,她听见他这番话时的感受?她从没想过,今生今世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他会说出抛弃她的话!

“悠悠。”她的神色让他的心刺痛,他抓住她的手,死死地攥紧,“你知道的,我……我……”即便当着未来岳父颜面扫地,他也不在乎了,只要她别用这么伤心的眼神看着他。“我说的不是真的。”

悠悠的大眼睛眨也不眨,眼泪却滴滴直落,“程跃然,即使我知道你是说谎,我还是很难受。”

程跃然的脸色也发了白,嘴巴紧紧抿起。

拔完鸡毛的越天衡拎着光秃秃的死鸡,无比自然地走进堂屋,“悠悠,厢房早就收拾好了,给你们住。”

悠悠闭了下眼,把眼睛里积蓄的眼泪都挤出来,“好。”她小声地应了,抱着棉花黯然走向只有一间屋子的厢房。程跃然青着脸想跟她一起进去,却被她挡在门外。“我现在心里很乱,很难受,程跃然,你让我之间待一会儿。”她难得用很沉重的语气与他说话,反倒让他愣了愣。

“悠悠……”他还想解释,她已经飞快地掩起门,门后她的声音呜呜咽咽,让他的心如刀绞。

“你现在什么都别和我说,我分不清你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程跃然……我很难过,很难过……”声音矮下去,他似乎看见她在门后痛楚地蜷成一团哀哀哭泣。

“悠悠,开门!”他一冷眼,大力地拍着门,有心一掌劈碎了事。

“别让我更难过了。”她哭着喃喃。

“悠悠,那都是说给你爹听的!都是假的!我不是让你远远的走开吗?”他发起急来。

“如果你真的喜欢我,再怎么,也说不出那样的话!什么都可以用来开玩笑,喜欢一个人的心不能!我们对月亮发过誓的,你怎能这么随便就说出不喜欢我,不要我的话?”她哭得说话都断断续续。

他的手微微颤抖,杵在门上没有再动。

或许她说得对,喜欢一个人的心是何等珍贵,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应该亵渎玩笑。她如此看重与他的感情,他却随便拿出来乱说,的确是错了。

薛云牧悠游自在地啃完一个鸡腿,恋恋不舍地嗦来嗦骨头,“天衡,你的手艺真不错,别跟我学了,改行当厨子,前途不可限量。”

越天衡吃的比师父斯文些,还剩了半只鸡腿,他瞟了眼门外的夜色,“幸亏没给他们留饭,不然凉了太可惜。”突然就哈哈大笑起来了,十分痛快的样子,还乐不可支地拍饭桌,“师父,你看程跃然那个德行!没想到他也有今天!果然是卤水点豆腐!看他平时嚣张的样子,还以为会娶个他一瞪眼就哆嗦的媳妇呢,师父你瞧,他跟傻子一样在门外站了两个时辰了。”

薛云牧眉飞色舞,“悠悠这点特别像她娘,很会收拾相公,当初我也没少吃瘪。那个……天衡,程跃然的耳朵很灵的,又爱记仇,你说,他听没听见你的话?”

越天衡嘴角抽动,生硬地说:“相公?你承认他是你女婿了?那我就是他大舅子,他能把我怎么样?”

薛云牧陷入思考,“其实我很讨厌他,原本说什么也不想把宝贝女儿嫁给他。不过……看他现在的样子,又觉得让他娶了悠悠也不错,什么仇都报了。”

程跃然黑着脸从门外走进来,正眼不看幸灾乐祸的师徒俩,径直走进厨房。

确定他不是来搞屠杀的,薛云牧又姿态高洁地拿出一本书在灯下看,眼角时不时漏一下眼风去乒乒乓乓响的厨房。越天衡一向为人没有深沉,张头张脑地凑到厨房外,很郑重地说:“没给你们留饭。”

程跃然置若罔闻,面带嫌弃地挑拣起厨房里储存的菜蔬。越天衡还热心地靠在门外解说:“那都是村民今天送来的,很新鲜。”程跃然头都不抬,厨房里灯光昏暗,越天衡还很不死心地搭讪,“用给你把灯拨亮点儿么?”

热脸总去贴冷屁股的确无趣,越天衡败下阵来,退到薛云牧对面坐下,不一会儿厨房里就飘出饭菜香味。师徒俩都默默地闻着,晚上就吃了一只鸡,很是油腻,现在闻见炒蔬菜的清香,口水不自觉地往外流。

直到米饭焖熟,程跃然才端出一个木盘,里面四菜一汤,两碗米饭,当客厅里吞口水的师徒二人是空气一样扬长而去。他们看见他端着饭菜在门外低低说了几句,那门便开了,他闪身进入后,利落地关闭,刚才从那房间里倾斜出来的灯光一闪而逝。

越天衡去厨房探视一圈,哭丧着脸出来,“小要饭的长大看也很爱惜粮食,一片菜叶叶没给咱留下。”

薛云牧死板着脸,暗暗把口水咽下,艰难维持长者风范,很道学地骂了句:“一点儿不懂敬老尊贤!”

薛云牧和越天衡都习惯早起,因为一心一意要看好戏,越天衡也没去做早饭,平时催饭和催债一样的师父大人也一反常态地端坐在堂屋的饭桌边,动机明显地在等待什么。

悠悠和程跃然一起走进小草堂的时候,不好意思地羞红了脸,偷偷拧了程跃然一把。程跃然这回倒利索,双膝一曲扑通就给薛云牧跪下了,她反倒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直到他瞪了她一眼,才赶紧跟着并肩跪下。

上一篇:拈花笑 下一篇:毒妇不从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