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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恨无垠(15)

攸合庄还没开始允许下人在房间里烧炭取暖,入夜,屋子里有些阴冷。晚上吃了冷掉的饭菜,蔚蓝有些胃疼,在屋外的石台上蜷缩着呼吸新鲜空气,她觉得舒服一些。

夜越暗,月亮便越耀眼,把周围照得银白一片,如同降了一层霜。

同住在这个小小后院的下人们都不知道去哪儿了,大概趁主人不在,都挤到温暖的前院某处说笑谈天。蔚蓝站起身,准备回屋,她不喜欢这种寂静,有些孤独。

她闻到了微微的酒气,无心抬眼却看见月光下一抹熟悉的身影。她下意识惊惧一退,撞上身后的墙壁……随即她垂下眼,站直向他福了福身。

他……不是去了别的院子么?她垂下头向屋里退去,他去哪儿,和哪个女人在一起都不关她的事。

酒气一浓,她觉得胳膊传来被箍紧的疼痛,他跨前一步抓住了她。她惊恐地撞进他冷冷的眼眸,又迅速地垂下眼睑,这双眼……是她不允许对视的。

“大晚上不睡觉,在想谁?”步元敖讥嘲地冷冷一笑,“闵澜韬么?”

她依旧沉默,无须解释。

她和他之间,任何解释都没有意义,一直……永远。

“迷惑他有什么好处?能让你吃饱饭不干活么?”不见她回答,他加倍恶毒地说。

这就是他能想出来的理由吧?她抿了下嘴角,轻而坚决地说:“对!”

“贱人!”他怒不可遏地甩开她,转身扬长而去。裹挟着恨意的力道把她推倒在地,手肘一阵剧痛,她匍匐在冰冷的石砖上默默忍受着这痛,享受着这痛。

对他来说,她也不过就是个为了吃饱饭不干活就去迷惑男人的贱女人。真不明白,这样的她,他何须专程屈尊到这个下人的地方特意侮辱……她又笑了,又自以为是了吧?他怎么可能是为她而来的呢,大概只是喝多了酒,贪近从这里路过而已。

井里的水……已经寒凉入骨,手伸进去会被冰得又红又肿,可是她不在乎。

一只手撑着地,一只手拿着抹布用力擦拭……昨天夜里果然降了霜。薄薄的冰绒蛰着她的手心有些疼,这疼像蛇一样,猛然窜入了她的血脉,贯通了她僵直的手臂。

她一惊,嘴唇微微颤抖起来,是寒毒!不可能,离上次发作才十几天而已……她疏忽了。手指已经丑陋地抽紧在一起,胳膊也剧烈地僵直抖动,慌乱中她碰翻了水桶。桶里洒出来的水顿时浸透了她倒在地上的半边身体,冰冷的水一下子透过她单薄的衣物刺在她身上。

她吓坏了……这样会更加速寒毒发作的。

站起来走已经非常艰难了,腿上的筋也慢慢开始抽紧,她必须赶紧离开这里,越快越好,越远越好……如果被他发现了,又会,又会……那么折磨她了吧。

不!她真的害怕那种被步元敖凌辱的感受……就算闵澜韬不能救她,她也宁可忍受这锥心刺骨的疼痛,一路走去、爬去找他。他不是说只要她肯让他研究寒毒,就替她取步元敖的血么,这可能渺茫于无,但她仍寄托了全部希望。

腿也开始抽筋了,她无法伸直,蜷缩成很丑恶的样子趴在地上……离修德苑还有好远,远的她都有些绝望。现在还太早,根本没有下人路过,她连个求助的人都没有。

又一阵新的,更剧烈地抽搐,她咬紧嘴唇,手指抠进路边的泥土中……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糊、昏暗,太疼了,她还能坚持多久?坚持不下去,她也不回头!

有人把她扶坐起来了,她燃起了一丝希望,“送……送我去修德苑。”她转动着没有焦点的眼睛低声请求。

“修德苑?闵澜韬能救你?!”低低的,愤怒又讽刺的语调,她极为艰难地集中了眼神,真的……是他。

第一个感受是自惭形秽。

三年来每次寒毒发作她都暗自庆幸他看不到她丑陋的样子……几乎成了习惯。

现在,她已经不用在乎了,他看见了又如何?比这更丑陋的场面他也主导了。

已经疼得一片空白的心,还是本能地感觉到了恐惧,她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推开他,向前爬了几步。

步元敖瞪着她,原来……寒毒发作竟然是这般恐怖的。这三年,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她又是一阵抽动,然后……她竟然呜呜地哭了。

他跨前一步,抱起她, “跟我回去。”她一定很疼……闵澜韬见过的最能忍疼的人,竟然哭了。

到了这地步,她还摇头,还推他!

“好!我带你去修德苑!我倒要看看闵澜韬怎么救你!”他气,他恨!

记忆里柔顺的她什么时候变的这么拗?!除了欺骗他,就是拒绝他!她还能怎么惹火他?!

闵澜韬刚梳洗过,拿了几件脏衣服准备扔进院子外的竹篓里让丫鬟拿去洗。

步元敖抱着蔚蓝冲进来气急败坏地把她甩进他怀里时,他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差点跌倒。

衣服撒了满地,他审视着怀里的她……她已经面无人色,嘴唇咬破了,一直划到下巴的血线格外刺眼。泪水散乱地爬了满脸。

“救啊!你救啊!”步元敖凶狠地瞪着他,太阳穴的青筋爆了出来。

顾不上他的怒气,闵澜韬抱着蔚蓝冲进房间,把她放在长案上。她流着泪,乞求地看着他,“闵……闵……”她呐呐地断续着低语,他不确定她的意识是否清醒。

面对病人……他第一次慌乱了,执着银针的手竟然颤抖起来。

刷然扯开她的衣裳,他望着她抽动僵直的身体,竟然无从下手,心……乱成一片。

“你干什么?!”跟进来的步元敖怒吼着推开他,蛮横地掩起她的衣衫。

他也恼了,冲过来也推了他一把,“不脱衣服,我怎么看穴道?!”

“闵……闵……”她又混乱地呓语了。

他慌乱地下针,扎入她肩头的穴道……没有缓解。再扎上臂的穴位,还是没有缓解。她呜呜地哭起来,疼到极处。

恨恨地拔下所有的银针,不试了,不试了,他无法在她的痛苦中继续试探什么狗屁方法。他抓过步元敖的手,慌不择法地执起小刀一划,鲜血滴进她的喉咙,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表情一缓,人却筋疲力尽地晕过去了。

揉捏着她慢慢松下来的四肢,他抿紧嘴,管它什么寒毒,什么穴位……只要她不再疼了,他都放弃!

步元敖眯着眼冷酷地看着他,紧握的拳头扯开了手指的伤口,拳心一片湿濡黏腻。

一把推开闵澜韬,他把她抱在怀中……这个女人就算死,也得死在他的怀里。

“以后……不许你再见她!”他似威胁般沉声说。

“可能么?”闵澜韬也冷冷地回看他。

第25章

躺在柔软的被褥里,脚下还放了暖暖的汤炉,热乎乎的感觉从脚底蔓延到了全身,好舒服。

蔚蓝闭着眼,每次寒毒发作都会消耗她很多的体力,舒展放松的四肢被厚厚的被子覆盖,她觉得自己轻飘飘的像一支飘忽的羽毛。想睁眼,又不忍睁眼。

一双手在被子里揉捏着她的四肢,让她的经脉更加放松。她想睁眼看,却无力睁开,她并没太坚持,继续享受着酥软的感觉。

渐渐……她想起来了,步元敖把她送去了闵澜韬那里,是闵澜韬替她解了寒毒?后来的事她浑浑噩噩的根本想不起来。她应该没被……没被步元敖凌辱,因为身体不疼,那——她一阵欣喜,闵公子研究出了解除寒毒的方法?

“闵……闵公子……”她期待地叫出声,逸出喉咙的却是低而飘忽的呻吟。

揉捏胳膊的手无端一紧,好疼。身体一凉,那双手掀开被子退出去了。

“冷……”她皱眉,身体动不了,她乞求地呓语,“冷……”

被子终于又掩紧了,温暖的感受让她表情一缓……还是累,她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见屋里有响动,缓缓睁开眼,她看见的竟是香琴!她受了惊吓般惶然四顾,果然是步元敖的房间。

“醒了?”香琴有些惊喜地走过来看着她,“睡了整整三天!我都担心你会渴死饿死。”

三天……她苦笑,最长一次她昏睡过五天,醒过来的时候内脏都像被火烧过般干渴。

“你干什么……”看她要起来,香琴赶紧按住她。

“这里……我不能待的。”她黯了眼神。

“放心躺着吧。爷吩咐过了,以后你就睡在这里。”香琴的语调有些古怪。

蔚蓝一激灵,浑身发冷,睡在这里……以后?

不堪的回忆让她对这里,对步元敖除了恐惧就是恐惧!她不怕冷,不怕简陋,她怕这里,怕这张床!

“渴了吧?”香琴回身,从桌子上盛了一碗红枣雪耳汤,伸手想喂她。

“我自己来吧。”蔚蓝赶紧接过来,感谢的看了看她。“可是……”她端着碗,吃了主人的东西,会不会又连累香琴受罚?

香琴明白她的意思,淡淡一笑,“喝吧,爷吩咐过的。”

甜甜暖暖,喉咙和胃肠都滋润舒坦了。蔚蓝慢慢喝着,这是她最喜欢的甜汤……今天正好也给他做了这个吗?她看了看天色,这个时辰他不是在前院吗,怎么会有温热的甜汤在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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