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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恨无垠(10)

他穿的很郑重,而且也很愉快的样子。这么早——应该是去接什么重要的人吧。

院子外早有马弁牵来骏马,即使直直地看着自己的手,余光还是看见他飞身上马的翩翩风姿。

林婆婆领队来分发早饭时,她照例识趣地拎桶走开。

“蔚姑娘。”

林婆婆意外的叫住了她,蔚蓝放下桶,礼貌地向她微微一笑。

“这个给你!”林婆婆两只手抓了4个馒头,不容分说地塞进蔚蓝手里。

“林婆婆……”她还想拒绝,却被林婆婆一脸严厉地一瞪。

“拿着!今天殷老爷和殷姑娘要来,晚上大排宴席。我们都要等宴会完了才分发剩下的菜肴当晚饭,还不知道要闹几个时辰,你不吃怎么熬得住?!”

“殷老爷,殷姑娘……是殷荐棠殷老爷和殷佩姝殷姑娘吗?”她有些疑惑,她知道的商贾里只有他们姓殷。

“你认识他们?”林婆婆有点意外。

蔚蓝点点头,她没得病之前姝姝总是到她家来玩,和蔚青特别合得来,娘还说门当户对,年纪相仿,要替蔚青说来当媳妇呢。

后来她和蔚青都得了病,这事也就没再提了,姝姝也很少到她家来玩了。就算来,她也不能见。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林婆婆有些感慨的看着蔚蓝,“当初你……现在殷家小姐成了爷的未婚妻。”林婆婆叹气,“谁让当初殷老爷对爷有大恩呢。”

手里的馒头尽数跌落,滚向四面八方。

他的未婚妻?怪不得……他要早早起来迎出很远。

林婆婆看她更青苍的脸色,暗暗埋怨自己真是老糊涂了,怎么对着她说起这话来?!

蔚蓝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开始拣地下的馒头。

“给你换几个吧,脏了。”林婆婆有点内疚的说。

她笑了笑,“还可以吃的,不用换了。”

她蹲在地上,头好象要垂到膝盖,手指轻轻的掸着馒头皮上的泥土。“林婆婆……殷老爷对爷……”她吸了口气,问有什么用?可她还是想知道。“有什么大恩?”

林婆婆看着她参差不齐的头发,心里有些不忍,这孩子还是对爷彻底死了心才好!不然苦的就是她自己。“当初爷去赎回家人……又用来创业的银子是殷老爷出的。”

她把馒头慢慢包进手掌,大恩,果然是大恩。

筵席进行到了很晚,整个攸合庄都震动了,就连他住的这个弥纶馆也一反平常的肃穆,丫鬟仆妇三三两两有说有笑的来来往往,很是喜庆。

蔚蓝默默地坐在自己小屋前的石头台阶上,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已经变硬的馒头。还好,中午她还留了一个,不然这么晚没发饭,肯定会饿得难受。

两个年轻的小丫鬟兴高采烈地跑来迎着四个掌灯的丫鬟,她们的声音也是欢快的,今天是允许放肆的特例。“快走,姐姐们,烟火就要开始放了。”

烟火……

蔚蓝的手一紧,馒头皮上的泥没去干净,小小的沙子硌疼了她的牙,咯咯的轻微声响却好象震动了心,尖锐而悠长的疼痛。

那年她才十三岁吧,他十八,在父兄的羽翼之下,他虽然一副大人气派,骨子里还是个刚长大的孩子。

她也是孩子。

只有孩子才会喜欢烟火这种美丽却极其短暂的奢华。

他来蔚家,爹不许她陪他太久。那短短的时间,他让她晚上不要早睡,他有惊喜要送她。

那夜……他命人放了半宿的烟火,整个县城都轰动了,大家笑着闹着走出家门,好象过什么节日。家里人也都各自在各自的院子里欢天喜地的望着一天的妖冶绚彩。

她被那连绵如近在咫尺的银河般耀眼的烟火感动得又哭又笑。是他为她放的呢……那时候的她觉得自己一定会成为天下最幸福的女子,属于他的女子,他的妻子。

然后……他就偷偷潜进她的院子,五彩变换下,他的眼睛美的让她沉迷,遣开下人后,他拉着她的手,低声笑语,说以后只要她高兴,他就为她制造这漫天飞花。

他吻了她,她的初吻……

满天的烟火好象都开放在她的心里了。

一声遥遥的响声,原本深幽的夜空亮起一朵夺目娇艳的黄色巨大花朵,接着是红色,绿色……响声连绵,天空好象完全被照亮了。

蔚蓝仰望着美得眩目的一天烟花……和那天一样的绚丽。只是放烟火的人变了,看烟火的人……也变了。

对她来说,这只是一个陌生男人为取悦他年轻的未婚妻用的奢华手段,她不该伤心,没资格伤心——泪水还是连绵的滑落,滴在干涩的馒头上一下子就不见了。

第17章

不想再碰见任何人,蔚蓝开始擦地的时间提得更早。

即使这样,在擦完所有石路时,天还是亮了。

蔚蓝把抹布放进木桶,提起,心里一阵放松。早上——平静的过去了。

“是蔚蓝姐?是蔚蓝姐吗?!”一个甜美的声音在院门口无法置信的传来。

她僵着身子站住,不想碰见,还是碰见了。

殷佩姝已经大步跑过来,惊讶得张大嘴盯着她,表情单纯又可爱。确定了真是她,殷佩姝还焦急地去帮她提木桶。

“快放下,快放下,你的身体怎么受得了?!”她手忙脚乱地嚷嚷。

蔚蓝轻轻的闪了闪身,怕桶里的脏水弄脏了她漂亮的衣服。她把桶放在离她远些的地方。

“蔚蓝姐……”殷佩姝竟然哭起来了,“你怎么成这样了?你的头发呢?你……”

蔚蓝疼爱地看着她,她已经十四岁了,还像个孩子般天真善良。她想去抚摸她长长柔柔的丝发,手都伸出来又尴尬地停住,会弄脏她香香的头发的。

“蔚蓝姐,蔚蓝姐……”殷佩姝不管那么多,拦腰抱住蔚蓝,“这几年我想死你了。可是爹爹不让我去看你,说你病的很重,不能去打扰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

蔚蓝微微笑了,都快要嫁人了,还是孩子脾气,动不动就抱人撒娇。不知道为什么,姝姝从小就喜欢她,比蔚紫对她还亲。她也很喜欢她,把她当成可爱的小妹妹。

她扶殷佩姝站好,柔声说:“让姐姐看看你,瞧,都成大姑娘了。”

她的确长成漂亮的少女了。她的眼……那么清澈,水灵灵的闪着纯善的光。有如此眼神的女孩,她的心一定美的没一点杂质。蔚蓝直直看着,有点熟悉,是啊,以前她的眼睛里也有过这样的光的。

现在……都熄灭了。

“蔚蓝姐,蔚蓝姐!”殷佩姝也看清了她,又急起来了,“快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蔚蓝笑了,“傻孩子,不用担心。”

姝姝太好看了,还像以前那么真诚,让她无法疏远她,冷漠待她。她还是摸了摸她的头,好美好滑的秀发。

“蔚家有求于步爷,所以我来了。”

“步爷?”又圆又亮的眼睛张了张,弯弯的睫毛忽闪了几下,“元敖哥哥吗?”

心毫无预兆地一抽,好象把五脏六肺都紧缩成一团。她的脸一白,不得不握住拳头挺过这一阵疼。

“姐姐!有什么事求他要做这种活儿?!”殷佩姝可爱地撅起嘴,就连生气都看上去那么俏皮。

蔚蓝笑着摇了摇头。

“说嘛,说嘛!也许我可以帮上忙的!”殷佩姝天真热忱的说。

“蔚青和我的病都需要步爷的血来解救。”不知道为什么,当着姝姝说出“步爷”心还是会刺痛。

她轻描淡写地说。看着娇俏善良的她,蔚蓝知道,无论是殷大叔还是步元敖都不会把血腥残酷的事告诉她。她能看见的,全是美好,全是幸福。

“蔚蓝姐……”带着小姑娘特有的娇美,她怯怯地看着她,“你不怪我吗?”

蔚蓝看着她,微笑。“怪?怪你什么?”

殷佩姝低下头,绞自己纤纤手指,呐呐地说:“原本是你要嫁给元敖哥哥的……”

蔚蓝笑起来,让殷佩姝有点怔忡地抬头看她。

“小姝姝一直在为这事担心吗?”蔚蓝笑,脸上的笑容好象竟能产生苦涩,直往她心里涌。“真是小傻瓜。姐姐病了……不能嫁人。好孩子,别胡思乱想。”

“蔚蓝姐!”她又往她怀里扑了。

“臭元敖,坏元敖!因为这一点点事就这么折腾你,姐姐,我一定替你骂他!”

再没有比无心的伤害更疼的了,尤其,还不能喊疼。

蔚蓝笑了笑。

说话间,林婆婆已经带着人和早饭走来了。

殷佩姝在她怀里撒了一会儿娇,皱起眉。“那个婆婆怎么没给你留饭?”

蔚蓝又笑,她不懂的事还太多太多。还是不懂的好,一辈子都不懂才好。

一直站在她身后的小丫鬟凑过来,把她拉到角落,主仆二人小声的嘀咕了一会儿。殷佩姝一脸的俏怒,直接扑向门口用力地拍门,香琴才开了一缝,她就闯进去,把香琴撞了一趔趄。

院子里的下人们都掩着嘴笑,大概觉得未来的小主母很冲动很可爱。

“……干吗让蔚蓝姐干那活儿?为什么只给她一顿饭?”

她像质问又像撒娇的嚷嚷从步元敖卧房里传出来。

听不见他的声音,因为殷佩姝不停地在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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