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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缘(69)

隽祁换了贵重的勐邑袍服,让站起身迎接他的月筝瞪着眼,愣愣地看着他忘记说话。她从不曾看见他打扮的如此华贵,不是军中的甲胄皮身,就是洛岗的低调装扮。她回过神,赞许地微微笑了,“真好看……”她用勐邑话轻声却一字一顿地说。

隽祁停步,僵直地看着她,原本还挂着浅笑的脸瞬间毫无表情。月筝觉得脸颊上的肉僵硬得不太听使唤,想来她的微笑一定怪模怪样,她想耍宝问他是不是她的赞美太过虚假被他识破,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却被他猛然跨前几步抱在怀中。她重重地撞在隽祁的胸膛上,头顶还磕到他的下巴,紧紧相贴的一瞬,她听见他狂乱的心跳。

泪水,一下子就落了下来,她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承认自己伤心。

凤璘还是坐在那张椅子上,她紧紧搂着隽祁的腰却不再是为了气他。她知道,这一次就是和隽祁的永别……舍不得,她真的舍不得!她要是成功地爱上他该多好!若说她到底有多对不起他,这一刻她才真正地明白。

“筝儿。”隽祁搂了一会儿渐渐放松了手臂,还是轻轻地把她环抱在怀里,她那么小,搂着她像搂着一个香喷喷的偶人,让他又怜又爱。如果留住身体就能留住心的话,他绝对会一辈子再也不放手。可是谁会比他更明白,身体缠绵得再契合,心也会相隔一个微尘的距离,他总是觉得很近,却远得怎么也无法到达。放她走,解脱的她,又何尝不是他自己。“筝儿……”忍不住在她馥郁娇软的唇边亲了亲,他轻叹了一声,“别再和自己赌气了,你该活得自在些。”

月筝把脸贴在他的心口,始终是这副胸膛让她最安心,因为她不必担心自己会受伤。是啊,隽祁说的对,她一直就在跟自己赌气,明明不是凤璘喜欢的类型非要让自己看上去是那样的女孩,明明被他深深伤害了还装作理解他的苦衷而淡然离开,因为不能忘情而恨自己,怕自己回到他身边会没骨气地被哄得回心转意而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她实在活的不够自在。“会的。”她点了下头,像是回答隽祁,更是对自己说。

哗啦一声,茶杯顿在几案上有些重。月筝听了双眉一横,冷漠置之,隽祁却戏谑地挑了挑嘴角,宗政凤璘还想在筝儿面前装大度,装深沉,终于还是自讨苦吃。如果是他,就会一五一十对这个女人说清楚自己的心意,可惜,宗政凤璘不会。或许也是这个悲哀的男人太了解这个固执又任性的女人,就算此刻他说得感天动地,她也会冷眼相看,口是心非地践踏这番真心。月筝……其实一直是个傻乎乎的小姑娘,对于自己的感情永远是该明白的时候犯糊涂,该糊涂的时候又一下子机灵起来。爱上她,实在很累心。

隽祁苦中作乐地起了坏心,附在月筝耳边忽高忽低地说:“糟了,忘记告诉你一个我新打听到的大秘密。是关于……”声音又小下去。

凤璘冷着脸,袖子里的拳头握紧又松开,再握紧。最后一次,他发誓这是最后一次让隽祁见月筝!房间里很静,隽祁声音高的时候,他不想听也不行,低下去的时候他也不屑细细去听,只是寒着眼看隽祁几乎吻上月筝耳廓的唇。他觉得隽祁低语完看他的眼神尤其可恶,说不出的欠揍,月筝竟然也瞪着大眼古里古怪地瞟了他一眼,凤璘觉得指甲都刺入掌心。

“你可以退下了。”凤璘压低双眉,冷漠地对隽祁说。

隽祁松开手,并没表现出留恋之意,半含讥诮地说了声是,逼得凤璘也拿出宗主国君的腔调也算他此行的收获,就好像看一个孩子终于出尽所有法宝,最后只有耍起无赖一样。

隽祁转身向殿外走,凤璘觉得呼吸不再那么窒闷,终于都结束了。月筝突然用勐邑话叫住隽祁,作为邻国皇子时学习勐邑语言也是门功课,他又曾驻守内东关数年,凤璘知道是她在喊隽祁的名字,拳头握得太紧,手指都发疼。接着月筝又说了串话,他竟然一点都听不懂。隽祁听了,愣了一会儿,点头而笑,说:“我会的。”

隽祁走了很久,凤璘才说话:“早些休息,明日上路。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勐邑的月筝公主。”

月筝因为隽祁的离去,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听见他这句话又立刻起了火气,尖声讥嘲道:“不用换个名字么?陛下不怕引发诸多猜疑?”

凤璘沉声说:“不怕。”他的心里总盘旋着她刚才对隽祁说的那句话,不,他不要知道,这和隽祁一样,都该永远地从他和月筝的人生里永远的过去。

“不怕?”月筝冷笑,“那我不要叫什么月筝公主,我有名字的。”

凤璘看了她一眼,一句话不说地走了出去,她一不顺心就胡闹的脾气,他知道怎么对付。

第53章 繁复婚礼

一路南去,天气越来越热,过了武胜府,月筝坐的马车就换了轻薄的围布。晚上宿在江边驿馆,因为行程不同以往,这个临水的驿馆竟是月筝没有来过的。春天的月亮临水而照,有种说不出的明艳清朗,月筝闲散地趴在窗台上仰头看,心情难得恬适无波。这里的花木已经是春末极其茂密,微有醺意的夜风把树叶吹得沙沙轻响,月筝闭上眼倾听,这种自小就熟悉的声音在洛岗是听不到的,即便是夏天那里的树木也没有这样繁盛的枝叶。

脚步声从墙边渐渐走近,月筝抿了下嘴,刻意没动,他一来她就躲,倒像是她欠了他什么似的,凭什么!她躲他躲得够多够久,已经腻烦透顶了。

脚步在她窗边停下,他没有立刻开口,她也不睁眼看他,过了一会儿凤璘才说:“明天中午就到官岭了,要住两天吗?”也许是太久没说话,他的嗓音有些沙哑。

听见官岭,月筝骤然睁开眼睛,眸子里的讥讽映着月光让凤璘心里顿时一蛰。与两年前故作冷漠不同,如今的她敏感而易怒,像是打定主意不再隐忍闪缩。他反而更喜欢这样的她,看她气到他后得逞的小得意或者生气时眉目生嗔的娇媚,他怎么看都看不够,看一辈子也可以。

“官岭有什么特别?”她冷笑着反问他,居然还用了勐邑话。自从出发,他硬安了个勐邑公主的身份给她,她就赌气一直说勐邑话,还好从勐邑带来的宫女都是特别挑选的,自然不会揭发她的半吊子,翥凤的内侍们又听不懂。

凤璘没答,月筝以为他听不明白,刻意傲兀地仰起下巴,转身要离开窗口。

“官岭对我来说,很特别。”他突然开口,月筝吓了一跳,强自表现得无动于衷。凤璘又沉默了,月筝冷嗤一声,往房间里走。凤璘看着她隐没在床帐后的身影,淡淡一笑。官岭对他,一直很特别,过去是母后喜欢,现在是他很喜欢,不,他不是喜欢官岭的香料,而是她身体的芬芳和官岭香料混合而成的特殊香味。他曾下令后宫只用官岭的香料,才发现她身上这股甜淡的味道独一无二。当他又下令禁用官岭香料时,所有人都暗暗怨怪他的无常,甚至连朝臣都私下议论了这件事,说他有刚愎自恣的苗头,生怕他中年后居功自傲变为一个暴君尽毁英名。

“早些休息吧,明天就直接赶路。”他笑了笑说,“我走了。”

月筝翻着白眼不给他半点反应,直到他的脚步声消失在远处。她在枕头上半撑起身,皱眉望了眼空空的窗口,看来隽祁说的是真的。以前胡乱看师父的医书,记得有提过男人如果思虑忧烦太甚,就会导致那方面的问题。他忧烦?这两年来他不是处处春风得意,会忧烦到陷入男人最尴尬的境地?月筝裹住被子,想想也有可能,他从小就是深心诡诈的人,天天谁都算计,现在要盘算的是整个天下,成这样也不足为奇。一路上他都是与她分房而睡,连拉她手都没有,更别提有什么色欲难抑的样子。月筝心口一闷,会不会他非要接她回来,是因为他和别的女人渐渐不行,觉得以前和她没什么障碍,所以才这么偏执成狂,连她和隽祁的事都容忍下来?他是把她当药用?他不是有两子一女了么?不过……都是她离开后一年里生的,后来就再也没有皇子出生了,完全不行了?

越想越乱了,月筝用一只胳膊压住脑袋,阻止自己再胡思乱想下去,即便这样一夜也睡得支离破碎,早上起来一脸菜色。

凤璘倒是神清气爽,容色照人,早饭简单,他担忧地看了眼坐在对面的月筝,“不舒服?”月筝漠然不答,拿起包子来吃,不自觉地偷眼打量他,据说太监的皮肤都会比正常男人好一些,凤璘这白皙瓷绷的面皮该不会就是“症状”吧?

凤璘被她看得脊背莫名有点儿发寒,放下碗筷迎上她的视线,月筝正满心疑虑,边偷瞟边走神,被他盯得一恍,怔忡回魂时没避开他的眼神。她清楚看见那双沉黑幽亮的眼瞳里慢慢泛起笑意,他还挺高兴?她眼角抽了抽,是啊,这都关她什么事啊?虽然以后会少了很多“乐趣”,和隽祁在一起,她实在是食髓知味,即便这样她也决定袖手旁观,再好好地刻薄他一番!心情不好,她就天天拿这个说事,利用她不是那么容易的!月筝眯起眼,幸灾乐祸地看他,想起当初他就装不行想为杜丝雨守身,这算报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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