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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冬仍有雪(74)

爷爷奶奶很高兴,笑得脸上的皱纹更加明显,妈妈也很高兴,掩着嘴笑个不停。

无数次,她放学回来,走进这间店铺……爷爷在厨房忙着包馄饨煮馄饨,奶奶在木头窗口后负责收钱,这些好像就是她童年的全部,每次想起来,心就好暖,暖得发疼。

爷爷奶奶全过世了,现在这间店铺也要消失了。

工人们喜气洋洋地在旁边铺排长长的爆竹,除了她,所有人都笑容满面,他们都在等待这个和周围新颖建筑很不搭调的老房子被拆除,建起漂亮的新店堂。

柯以勋走过来,在她身边站了会儿,她看了他一眼,他并没有笑,大概是坏心情一直没有好转吧。

发现了她的注视,他皱了下眉,生硬地转开目光。

“就好像人老了就会死,这种老房子老店铺总是会被拆掉的,不拆自己也会塌,不用难过。”

她苦着脸一笑,他是在安慰她吧?

爆竹声骤然响起,吓了她好大一跳,一直心烦意乱她都没注意到工人什么时候点燃了引信。

她本能地躲到柯以勋身后,双手捂住耳朵。

柯以勋难得露出一笑,回身搂住她,还像拍小狗一样拍了拍她的脑袋。

她在他的怀里竟然鼻子一酸,如果他一直这样多好。

没等她多想,爆竹声中那辆硕大的铲车一铲子挖下,那个装满她记忆的老房子颓然塌下半边。

她跳了跳,这一铲子好像也挖在她心上了,好疼。

感觉到她的颤抖,柯以勋低头看她。

不想在他和这么一大堆人面前嚎啕大哭,她咽了咽口水,勉强止住了眼泪。

“我先走了!”她使劲推开他,生怕慢一些就要哭出来,挣脱他以后她头也不回地跑开,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逃命一样钻了进去。

说了家的地址,她缩在后座死死地捂住脸,眼泪出来了,她拼命不哭出声。

仰面倒在床上,叶染用一块冷毛巾盖住眼睛,她听见些声响,哭泣消耗了很多体力,再说她也没心情去理会,就算是进了小偷,也随便他拿吧。

卧室门一响,接着她眼睛上的毛巾就被掀掉,光线和狼狈的心情让她受惊般地转身趴在床上,脸埋进枕头里,像只鸵鸟。

她感觉床边一沉,他坐下来了,犹疑了一下,他摸了下她的头发,“你还能喘气吗?”他有点儿好笑地问。

他抓住她的双肩,不顾她挣扎把她强行翻过来,不想让他看见她浮肿的眼睛,叶染死死捂着脸。

她有点窒息地闻见他身上的酒味,应该是开工宴吧?

“哭了?”

她防他强拉她的手,他却只是坐在她身边轻声说话,她安了心,手松了松方便呼吸。

“你也知道,那么好的地段用来卖馄饨……”他难得柔声的和她说话。

“其他4家店不是开的好好的吗,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拆,你的那些又老又懒的伙计我都打发过去了,开除不得啊,都是你的老宝贝。”他苦笑。

“他们才不是又老又懒!”她抗议,她喜欢他这么和她说话,只消这么低低几句,她就没那么难受了,真是……她都不知道该说自己什么好了,刚才还哭的那么伤心。

他笑了笑,“工程既然已经开始,我这段时间比较空闲,休息一周是不成问题的,带你出去玩?”

她捂着脸半天不回答,他也不着急继续说,终于她忍不住失败地问:“去哪儿?”

他沉吟了一下,“远了去不了,去日本迪斯尼乐园好不好?”

她吸了几下鼻子,“你会说日语吗?”

他笑了,“不会。”

第22章

叶染小心翼翼地开着自己崭新的小车行驶在路上,有点儿紧张,还有些兴奋,这是有驾照后第一次单独开车上路。

本想让柯以勋陪她一起去,但给爷爷奶奶上坟……她怕他觉得她是在做戏。

买了一大束白菊,把整个后座都快占满了,虽然柯以勋没来,她可是把他的那份儿也带出来了呢。

因为她开的很慢,用了两倍长的时间才到达墓园,看着爷爷奶奶墓碑上的照片,她忍不住泪流满面。

馄饨店是爷爷奶奶留下的,对她来说,就是和他们最后的联系。

为了保住爷爷奶奶一生心血而做的努力,就好像是在对他们尽孝一样。

他们在的时候她还太小,全是他们对她好,她不曾为他们做过些什么。

从墓园出来,她有些累,因为哭泣,脑袋昏昏沉沉的。

墓园回城的路上货车很多,速度也很快,她有些心惊胆战,速度越发慢了,后面的车因为路窄,对面车又多,无法超车而不停按喇叭催促,弄得她更手忙脚乱的。

路过一个斜坡,道路越发狭窄,叶染的速度更慢,离坡那么近本来就心慌,一辆工程车按着震耳欲聋的喇叭毫不减速地冲过来,她被吓住,一慌,猛踩了油门却没握稳方向盘,车子一歪直冲下坡。

沿路被大石块一颠,整个车翻了过来,倒着滑下坡底。

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在医院的病房里了,肋骨好疼,每次呼吸都疼!相比肋骨的剧痛,脑袋和手脚就疼的不算厉害了。

“醒了!醒了!”她听见胡盈大呼小叫,接着爸爸妈妈、公公婆婆,还有胡太太都围过来,七嘴八舌地对她说话。

她勉强在他们的话里理出头绪,她出车祸了,撞断了左边第四根肋骨,其他都是擦伤,没有大碍。

车翻成那样,她受这样的伤还是不幸中的大幸。

她艰难地转动眼珠,找了一大圈,怎么也没看见柯以勋。

婆婆看出了她的心思,转身招呼,把一直站在人墙后面的他拉到她床边。

他的脸色很难看,眉头紧皱,气恼地盯着她看,瞪得她一阵本能的内疚。

“技术不好,自己开什么车?!”他发作了,婆婆拉了他一把,他竟然甩开了,看来气得不轻。

叶染都有点想拉被子捂住头了。

“司机也有,我也有时间,你干什么?逞什么能?”她觉得要不是她受了伤,他都会冲过来暴打她一顿。

“好了,好了。”柯太太再次拉住儿子,抱歉地看了亲家几眼。

“骂得对!”叶世荫看见柯太太歉疚的眼光立刻发狠地说,示意他完全站在女婿这一边。

“你这算是走运!要是落下什么残疾,你这么年轻要怎么办?”

“以后都不许开车!”柯以勋不依不饶地接口。

“行了,行了。”柯绍伟赶紧说话,“这些以后再说,先把伤养好。”

“你们都回去吧。”柯以勋口气依旧恶劣,说着还瞪了床上的叶染一眼,“你看看,为了你,大家整整一晚上都没闭眼!”他半强迫的把四个老人往外送,“回去吧,回去吧,醒过来就没事了。”

柯太太还什么都放心不下地嘱咐雇来的两个护工好好照顾儿媳妇。

趁柯以勋把他们送出病房,她赶紧闭起眼假装精疲力竭地昏睡过去,她浑身都疼,不想再被他骂个不停。

听见脚步声,她把眼闭得更紧。

他沉默了一会儿,“得了,少装!”他呵斥,那么疼谁还能睡的那么安稳?

听他这么说,她只好委屈地睁开眼,她都这样了,他就别再责备她了!她想说话,一深呼吸,肋骨一阵剧痛,眼泪都出来了,连哭都怕震动伤处,只能断断续续地哼哼。

他皱眉,看她苍白的小脸,又气又恨又心疼,忍不住又瞪她,“该!”

她满眼泪水,实在很疼,他的目光虽然很凶恶,但他的表情却那么关切,他还是很担心她的吧?她的心慢慢地泛起幸福,这种感觉好像还能镇痛。

“柯……柯……”她小声小声地喊,因为说话和呼吸都会让伤处疼痛。

他瞪了她一会儿,“干吗?!”

“疼啊——疼啊——”她哼哼,诉苦。

他一屁股坐到床边的凳子上,小心地抓住她的手,生怕轻微的移动也会影响到她断了的肋骨。

和动作相反,他还是那么粗暴地质问:“疼你怪谁?!”

她又低低地哭,他脸色发白,“很疼?我去给你叫大夫?”

因为疼痛,她一直迷迷糊糊无法熟睡,实在疼的时候她忍不住呻吟出声,睡在旁边床上的他就会立刻起身过来查看,还轻柔地用毛巾擦去她额头细密的汗珠。

她虚弱地向他笑笑,心里很甜很甜,“谢谢你。”她的声音很小,很虚浮,但他听得很清楚。

“少来!”他撇嘴,“日本之行也泡汤了,我的假期全得用来伺候你了!”他抱怨。

她抿嘴笑,安然闭上眼。

很疼的时候她就睁眼看一看睡在那张床上的他,好像就能熬过这一阵的疼。

第23章

叶染很小心地缓慢深呼吸,玫瑰花的香味也随之慢慢浸入了她的肺腑,她靠在枕头上甜甜蜜蜜地笑了,这是柯以勋送她的花呢!这是他第一次送花给她。

“笑什么!”柯以勋坐在一边儿的椅子上,把吸管插入牛奶简易包装的吸孔,瞥了她一眼。

“医生今天和我谈了,你的情况稳定,后面就是养的问题了,我们明天出院?”

叶染笑容满面,连连点头。

住了五天院,她的肋骨也没那么疼了,而且……他也实在太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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