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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则嘉勉(50)

嘉勉怔忡地站在他对面,她全然失语。

因为他描述的主观记忆里,嘉勉是很有原则的。

她自我建设:我无需对他交代自己。

下一秒,周轸问她,“那只猫呢,我送你的猫,后来怎么样了?”

被问话的人扭头就走。

纯粹是他一连串的问题,击溃了她。

-

死了,总之没了。端午那次出走后,嘉勉再也没有看到它了,那晚她在X城几乎找了一夜,头一次厌恶一个城市这么大。

而她和她的猫,被这座城淹没了。

她如何能告诉他们,正是因为她一时的脆弱,才丢了她的原则。

梁齐众是个再聪明不过的人,他不外乎是会利用罢了,对于嘉勉,虚荣物质她都不稀罕,唯独脆弱,他利用了她的脆弱。

一夜的冷风吹得嘉勉心都凉透了,她伏在桥的栏杆上,看下面不可测的滚滚流水。

梁齐众的第一念头是让她过来,他以为她要寻死。她不会的,嘉勉永远不会去动那个念头。

偌大一个城,梁齐众说,他哪怕把这座城翻过来,也要找到她。

他劝她,一只猫而已,不要找了,嘉勉。

嘉勉泪眼婆娑,不,你们都不明白,它是我的全部了。

端午不见了,冷风冷月里,嘉勉时隔十年,对一个老谋深算的人,托付了她微时再渺渺不过的一个秘密:它是我一个喜欢的人送给我的。

是我和桐城最后的联系了。

梁齐众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给嘉勉披上,连同她的话和眼泪一起扪在怀里,容不得她拒绝,也冷冷地告诉她,“嘉勉,我通宵达旦地找你,不是听你悼念你的年少无知的。”

年少无知。这在梁齐众这个年纪听来像是桩笑话,也像是桩小儿科,他说这世上追不回的,一是覆水,二就是白月光。

那晚她被梁齐众押一般地带上车……

而眼前,嘉勉从地库重上电梯,直到她站在商场门口招到一辆计程车,拉开门,坐进去的一刹那,她的后背被一个掌心狠狠推了把。

她坐正在座位上,周轸自顾自阖上车门,并关照司机开车。

十二年前的月亮早就沉进十二年前的泥塘里去了。

嘉勉一瞬不瞬地看着周轸,连呼吸都停止一般,因为她知道,只要一息地喘气,她的眼泪就会捱不住了。她想说些什么,可是喉咙里有什么堵住了,嘉勉甚至都难以言明,那些是她仅存的骄傲。

周轸定定地看着她,也怪罪她,“你这一言不合就走的毛病,还真是一点没变。”

回去的路上二人一直无话,到了目的地。倪家住的别墅区门禁很严,周轸偏要司机登记进去,内部的行车路线他比嘉勉熟。

直把她送到了庭院门口。

嘉勉依旧不肯跟他说话,周轸便要下车去,说他许久没有和嘉勭父母打招呼了,进去问个好。

身边的人这才动容,她按住他,周轸顺势圈住她的手,在掌心里。她声音听起来很软,像是疲惫又像是示弱,“周轸,你一向这么勉强你的那些伴侣的嘛?”

很好,这话十足的内涵且挑衅。

也足够倪嘉勉。

“呵,看来我在你这里的风评很差。”他说,那么是谁告诉你的呢,他们又是在哪里看到我勉强人的呢?

“嘉勉,如果你愿意听,我可以告诉你。我在男女关系上,向来不爱勉强。”

但是眼前的人,他得双标一回,“是你的话,我想勉强一回。”

“我始终觉得你没和我说实话。”

哪有人这样的,嘴上无穷无尽的冷酷,

但是眼里满满当当的钩子……

余下的话,嘉勉不想听了,下车、摔门而去。随他去罢,他哪怕是下车来,当真跟叔叔婶婶问好,干她什么事呢?

回到家,叔叔的几个朋友在客厅里谈事情,婶婶陪着。

闻得嘉勉的动静,婶婶问她,吃过了嘛?

嘉勉交代说,和嘉勭一块吃火锅的。

沈美贤:“他倒也肯。”嘉勭最不爱吃这类饮食的人了,嘉勉晓得,他们都在牵就她。

外面有计程车掉头的动静。

嘉勉寻常地走过去跟叔叔及他的朋友道晚安,再安静地上楼去。

其中有位太太还记得嘉勉,问美贤,现在多大了,我记得那时候老是跟着嘉励后面,哎,也是个可怜孩子。

后来就一直跟着她妈妈生活的?

-

上了初中的嘉勉,每逢周五,都跟周轸的车子回桐城,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一学期带两个月。

第二学期的四月,他便出国了。

而嘉勉也在父亲的葬礼完毕之后,跟母亲去了X城。

此间短暂的拉锯,在于叔叔婶婶想把嘉勉继续留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