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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则嘉勉(160)

嘉勉两手抄在大衣口袋里,落肩的款式,腰间的系带也很干练,衬得她的形容身段很随性,乃至冷傲。

她从来不怕和他争执,只怕一个劲地撞南墙。嘉勉肩膀很薄,每回背链条包总会滑落下来,眼下她拾回滑落的链条,也去扒开周轸的手,使得电梯上楼去。厢体徐徐运作起来,嘉勉才回应周轸:“如果我们始终不能一起面对一件事,那么,也许离婚不是件坏事情。”

这一回,周轸出奇的沉默,一句机锋、刁滑都没有。

他在一楼停了,

而嘉勉径直上三楼。

回到卧房,嘉勉一个人在衣帽间的换衣凳上坐了好久。头有点发昏,低血糖的感觉,她不知道是着凉了,还是那颗药所谓的副作用。

周轸上来的时候,四处寻不到她,最后在软凳上看到嘉勉侧倒着,吓了一跳。

碗里盛着她最喜欢的南瓜浓汤,扶她起来,要她喝一口。

嘉勉直摇头,她说她可能感冒了。从凳子上起来,安排自己也安排周轸,安排自己去洗个热水澡,安排周轸:“辛苦你睡客房。”

“我为什么要睡客房?”

“周轸,你难道真的不想解决问题嘛?难道每次我们有矛盾,只能靠□□来弥合?”嘉勉回来这两年多,这是她最大尺度的轻佻话。

她纸白着脸,疲惫之色浮粉一般地浮在脸上。

“我说过,我没有对不起你。嘉勉,我话说得再混账点,当真我心不在你身上的话,我做什么出来,绝不会怕你知道。”

“我知道。”嘉勉截住他的话,“我知道你见梁齐众那个女生,犹如会所里你由着别的女孩坐你身边一样。”

他不上心。他这些年也是这样过来的。“可是,周轸,越是俗套的戏码,越容易招人眼泪。”

嘉勉当真有点病糊涂了,话越说越多,越详越细。“我如果说,你这样我很不喜欢,很很很不喜欢。之前我说你把我当情人,你始终不认,你就是,周轸,我们一时一日没过过一天夫妻的日子。全在谈情了,当然,我对你的这些控诉,对我也一样起效。”

他们彼此都没弄明白,夫妻的意义。

“周轸,梁齐众的事,你实在过不去,我们就算了罢。”许多事就像过关一样,也像遮羞布一样。嘉勉从前总觉得捉襟见肘的局促,裹着遮羞布,却也始终理不清头绪来。

今日,她和周轸吵开了,她反而不要什么遮羞布了。抑或,她知耻近乎勇了,她与她的过去,已于X城清算掉了,实不该让两段时空掉进同一条河里。

她与过去不能彻底割席,但周轸可以。

“妈妈离开了爸爸,从前我觉得她过分极了,不是她,也许我还待在一个完整的家庭里。”可是这是嘉勉自己自私的视角,实则,季渔离开了倪少伍是解脱的,因为他们彼此互错着,错着纠缠了那些年,其实毫无意义。反而,她后来半路夫妻,“周轸,饶是你再瞧不起她,饶是我和她再亲缘浅薄,我都得承认,后来,她确实遇对了人,过对了婚姻。”

很现实也很残酷。于季渔,死去的是她从前的爱情与青春。

还有她的两个孩子。

窸窣间,嘉勉头昏涨得厉害,感官里有什么从她身上剥离开似的,她愿意称之为枷锁或者镣铐,“从前我对妈妈又怕又恨,现在回头过来看她,不是因为她被切掉一个乳/房而同情她,相反,她从头至尾不需要我的同情。短暂的对话里,她把我看作一个故人都算不上,客套不安,彼此都在伺机开口。可是我出来前,她叮嘱我,多爱自己一些。仿佛这是她留给我最后的‘遗产’。”

嘉勉从病房里出来时,犹如卸下千斤,从肩膀上从心坎里。

那一刻,她才明白,人生际遇里,是在自己救赎自己,

男女感情,一笔到头圆满的那是侥幸且苦心经营;真真走到兰因絮果,也不必怨怼,还是要自己赎自己出来。

*

通S城都找不出周轸与嘉勉这对夫妻,吵得面红耳赤,十座姻缘庙都给他们拆了的架势,

掉头,嘉勉想自己洗个澡,周轸不肯。

他说她的样子很糟糕,“我得看着你,防止你晕在里面。”

“也防止你看破红尘,不要我了。”周轸说嘉勉絮叨一堆,他有点怕,满口自己,没一个他。

于是,嘉勉的洗澡是周轸一手包办的,她觉得头发里的泡沫没有冲干净,某人也不听,说长时间洗更容易晕。

他抱她去床上,吹风机吹头发的工夫,嘉勉的难受到了极点,她说她想吐。

直到她抱着马桶,吐得眼泪横流,才意识到,是那药的副作用。

以及,她还有轻微的出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