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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则嘉勉(145)

“他是个怎么样的人?”一个母亲最朴素也最直观的问题。

“你应该有印象,或者多少听过,桐城周家,小时候和嘉勭一块玩的。”

季渔摇头,那时候她深居简出的,哪里晓得多余的人际圈,“你爸爸的那些同事我都记不清爽。”

是的,连同爸爸也只见过周轸一面。

“你爸爸见过他?”

“嗯,一面。”嘉勉没有提就是周轸送她的那只猫。

病床上的人频频点头,“你爸爸见过就好了。”

之后是良久的沉默。

“嘉嘉,你爱他吗?”季渔离乡很多年,言语里,早没了桐城水乡的俚语感。她的问题也过于严肃认真。

如今的嘉勉,衣着傍身间,处处看得出矜贵,腕上一块表都是啧舌的价钱。季渔不关心她的经济,只由衷问她,你爱对方吗?

“来前叔叔还批评我们,好像结婚后,彼此都无长进。我也好像不知道爱情到底什么意义,只知道和他在一起是轻松的,自在的,他有很多很多狂妄的毛病,但转头也有许多许多的惊喜来让你自觉抵消掉。”

嘉勉说了这么多,都没找到一个精准的词来概括。后来她才明白,是包容。

爱一个人,你会不自觉地包容对方。放大优点,缩略缺点。

“嗯,看得出来,你开朗了许多。”像一件久霉的衣裳被晒干潮气之后的爽脆。

一袋输液到头了,嘉勉一直盯着,也第一时间揿了护士铃。

换药的时候,护士惯常要确认一下病人姓名,嘉勉报出妈妈的名字。

护士问她,你是女儿?

“是的。”

“有点像。”

嘉勉莞尔面对。

换好又一袋药,嘉勉也起身说要走了,“生病总要治的,任何时候。”

“王老师人很好,他还希望和你继续走更多的路。”

说话间,嘉勉从手袋里拿出一张银行卡,“这里是我之前的一点积蓄,算是我和王家哥哥平摊这次手术的费用和花销罢。”

“密码是你的生日。”

一场会面,局促开始,仓促结束。谈不上辜负,也不必深究原谅。

临走前,季渔喊她,语重心长,“嘉勉,爱自己多一点,再去爱旁人。”

病房的门洞开,嘉勉径直出来,眼里蓄着薄薄的泪,淡然地朝王家父子说再会,王家盛情留客。

嘉勉释然地摇头,其余不作纠缠,只微微叮嘱王老师,“妈妈就拜托您了。”

因为她也知道,下次再见,杳杳不知期。

*

小旗追一般地跟着嘉勉的脚步,“好嫂子,你慢点。”

一顿步,电梯口,见到她,哭成个泪人。

这一瞬间,小旗才悟到美人落泪的杀伤力,怪不得老表能被她吃得死死的呢。

好家伙,顶级的梨花带雨。

偏他一个字不敢劝。哭吧,哭出来就什么都好了,伤心事留在这伤心地拉倒。

回去的路上,经过了一座未名的桥,后座的嘉勉陡然喊停车。

外面还落着夹雪的雨,小旗说,老表交代,早去早回的,今天天气又不好。

“小时候,周轸送我只猫,丢了,最后就找到这里。”这座桥上。

嘉勉说,她想在这里重新站一站。

桥上不能停车,小旗这动不动要南来北往的人,驾照分比谁都看得重要,他草草放嘉勉下来,说下去找个地方停好车,“嫂子,你略站站,咱就下去,好不好?”

“冰天上冻的,你再冻坏了,我又得挨骂。”

小旗才去不久,嘉勉站在桥栏杆边,看下面泥灰一般的急流划过。

耳后有车再停了下来,嘉勉以为小旗去而复返,回头看,一辆黑色奔驰赫然泊停。

横风之下,密雨如针,

梁齐众从车里下来,擎着伞,几步路走到嘉勉跟前。

伞面朝她这里倾斜,亦如当年的口吻,“你和那时还是差不多,往这边上一站,我生怕你下一秒就跳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故事于我是复建,等我真正可以敲“全文完”三个字的时候,我大概可以开心地转圈圈,喝奶茶吃火锅庆祝一下,虽然我不打算V了。

仅仅因为我跨过来了。

故事最早的轮廓大概是去年4月,囫囵了几万字开文后,很不对劲,写得很不顺畅,急急停笔了,改成了一篇短篇《春日偶成》。

《偶成》从完成度上它是完整的,而我意难平的是,里面的又安并没有真正走出来,沈惟兴也不是周轸。他们没有强大的过去,没有过分皎洁的白月光。故事结尾,其实房子的钥匙还在梁手里,这是个灰线,所以对我来说很难过。

《嘉勉》是我第三次面对这个轮廓,或者这个影子,我怎么也想陪着“嘉勉”走出来。看过我另一篇《南风微微起》的读者应该知道,言晏最后和父亲的和解,也没有经过男主周是安,殊途同归,我写了两版周二,他们的女主都没有经过他们,而朝自己的心结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