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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庶女(147)

想到这里就想到来王家做客的那位表小姐,杜嬷嬷心里升起一股子烦躁,等将胸膛那股子烦躁压下去,马车已进了王府角门。

王大人升迁吏部尚书,圣上御赐府邸一座,如今王家已搬进新府邸。最初的收拾工作完毕,府里一切有条不紊。明珍产后体虚,却也帮着打理,结果劳累过度病了一场。

杜嬷嬷刚走到明珍的正院,就瞧见婆子领着白太医退出来。待进了屋,只见雪鸢领着两个小丫头服侍明珍起坐,她忙上前一步扶了一把。

明珍穿着茶色家常服配靛青色绣竹枝马面裙,面色暗淡,形容枯槁,杜嬷嬷天天儿见,也不由得心酸,脑海里浮现十三姑奶奶的模样,两者相较,眼眶儿就湿润了。唯恐被明珍察觉,忙低下头去,一边帮明珍整理衣裳,一边道:“奴婢见了十三姑奶奶。”

同雪鸢一道扶着明珍去外间临窗的榻上落座,小丫头立即送了茶来。明珍吃了几口,才慢悠悠问道:“那个贱人如今怎么样?”

没想到明珍会先问这个,杜嬷嬷怔了怔,刚预备说好,又及时醒悟,倘或说她好明珍怕是又要添一层气,便改了口道:“还和从前一样,只单瞧着似是长高了两分。”

明珍弯起嘴角轻哼一声,杜嬷嬷就给雪鸢使了眼色,待雪鸢领着屋里两个丫头下去,方低声朝明珍重复了明玉的原话:“……十四小姐不过去十三姑奶奶哪里小住。”

明珍脸色阴晴不定,杜嬷嬷也揣度不到其心思,顿了顿又道:“依奴婢拙见,十三姑奶奶亦会想法子将十四小姐的事隐瞒下去。”

“那是自然,真正闹出来她也讨不到多少好处!”明珍一道说,一道搁下茶碗,随后从摆在榻桌上,水晶盘子里捻起一块点心,正预备放进嘴里,又放了回去。蹙着眉头盯着那点心,叫了雪鸢进来冷着脸问道:“这是谁做的?”

雪鸢唬得一跳,瞧了一眼,就一脸惶恐,懦懦地道:“是之前表小姐送来的,搁在这里,一时太医又来,奴婢还没来得及收起。”

因见明珍额头青筋凸显,忙跪在地上认错。

明珍气急就要推了那盘子,幸而被杜嬷嬷眼明手快接住了,劝道:“姑奶奶不爱吃,另叫人做了别的就好,何必发这么大的脾气?”

明珍盯着那盘子点心,虽做得十分精致,却委实刺眼地很。这点心是她怀孕时最爱吃的,王夫人每日里都会嘱托厨房做,可眼下却活脱脱像是个讽刺!

雪鸢吓得面无血色,杜嬷嬷忙给她打了眼色,将盘子递给她,她捧着盘子逃也似的从屋里出去。杜嬷嬷低声劝着明珍,雪鸢到了外头,在窗户下听了几句,眼瞧着有人朝院子里走来,才忙拿着盘子去了后面耳房。等到了自个儿安歇的屋里,关上门,背倚着门板,嘴角慢慢弯起,溢出一声轻笑。

明珍此刻脸上也带着笑,朝款款走进来身穿桃红色上衣,配松花色百褶裙的妙龄少女问道:“真姐儿怎么来了?”

那名唤真姐儿的少女,年纪不过十四五岁,生的一张瓜子脸,脸上黛眉弯弯,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起来单纯如孩童,中等个子,身材苗条,自有一股风流体态。她盈盈一拜,略带担忧地问:“太医刚给姐姐瞧过,不晓得姐姐怎么样了?妹妹想亲自去问问太医,又怕不妥当,姐姐今儿可觉得好些了没有?”

明珍暗自咬牙,那真姐儿浑然不觉自个儿称呼上错了,叹了一声,挨着明珍坐下,愈发忧心忡忡地道:“姨妈为着姐姐的身子寝食难安,偏妹妹也帮不了什么忙,只得干着急,姐姐要快些好起来才好呢!”

王夫人确实很体谅明珍,府里庶务不用她操半点儿心,就连人情客往,出门交际应酬也无需明珍出面,生怕她劳累了。从前也就罢了,自从这真姐儿投奔而来,王夫人竟时常带着她出门。说是陪着小姑子,到底是打着什么主意……明珍几乎咬碎一口银牙。

面上不露,吩咐杜嬷嬷到了茶来,真姐儿略吃了一口就不吃了,小心翼翼地道:“妹妹见姐姐这些日子无甚胃口,特意打听了姐姐爱吃的几样点心,今儿一早做了一样,姐姐觉得味道如何?”

不等明珍答应,她接着又叹道:“别的妹妹也帮不上忙,只能做这些小事了。”

杜嬷嬷已十分厌恶这位真姐儿,刚才明珍才为那点心生气,她却故意又提,忍不住道:“表小姐费心了,您来是客,如何好叫您下厨?以后再别这样了,姑奶奶想吃什么,厨房会做了来,奴婢们也能做。”

真姐儿就道:“我哪里是客,我是寄人篱下罢了,在这里白吃白住,却什么也不做,心里愈发不安。还是叫我做些什么才好。”

又道:“这两日我闲来无事,给宪哥做了两件肚兜,不晓得京都是不是和我们老家一样到了夏天就十分热,我们老家每每到了夏天,热的不得了就只给小孩子系一个肚兜。大红色绸布,不管绣上什么,白白胖胖看着就十分可爱,忍不住想捏捏小孩子身上软软的肉呢!宪哥这样打扮,也一定叫人越看越喜欢。”

连杜嬷嬷也暗自咬牙,宪哥是明珍的孩子后来改的小名儿。只是,宪哥长到如今也与白白胖胖沾不上边。

明珍笑道:“那真是叫真姐儿费心了,我们京都虽热,却也不过那几天,一早一晚却凉快,宪哥还小,经不得这样穿衣。真姐儿许是怕热,那肚兜就留着,在京都用不上,等回了老家,就自个儿用吧。”

明珍的话就像玩笑,真姐儿却也不由微微红了脸,暗地里冷哼一声,脸上却露出委屈来:“妹妹已做好了一件呢,姐姐可是嫌弃妹妹手艺不好?”

又叹了一声,自嘲道:“是妹妹卖弄了,府里阵线上比妹妹强的人不知多少呢。”

杜嬷嬷淡淡道:“我们姑奶奶是怕表小姐受累。”

真姐儿闻言,立即展开笑颜,也不管明珍、杜嬷嬷是什么神情,甜甜地道:“妹妹就知道,姐姐是心疼妹妹多些的!”

杜嬷嬷几欲吐血,偏又说不出别的话来。真姐儿一口一声一个“姐姐”,叫的杜嬷嬷也觉得格外刺耳,更何况明珍,遂下了逐客令,真姐儿使得雅音,满是歉然地站起身来,道:“都怪妹妹扰了姐姐静养,妹妹不打搅姐姐了,就先告辞,明儿再来寻姐姐说话。”

刚说到这儿,似有想起什么事来:“明儿要陪姨妈去平阳侯府吊唁,只怕要用了午饭才回来,只得晚些时候来陪姐姐说话了。”

杜嬷嬷送瘟神似的将真姐儿送出去,等回到屋里,明珍面色难看到了极点,坐在榻上,手指捏着茶碗,指骨发白,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整个身子都气得发抖。

杜嬷嬷只得劝解她:“她们老家是这样把嫂嫂也叫姐姐,姑奶奶莫要多心。”

明珍冷哼一声,道:“她才来京都,京都话还说得不好,如今京都话说的那样地道,难道这称呼就不能改?”

她根本就是故意的,天天儿打扮的花枝招展在府里走来走去,心里打着什么主意,只要有眼睛的就能看出来。明珍的话从牙缝里蹦出来:“果然小娘养的没一个好东西,都是贱种!”

真姐儿闺名李玉真,嫡母是王夫人的堂妹,年前突然带着嬷嬷并两个丫头到了京都王家,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王夫人将她留下。此去已好几个月,也不见家里来人接,王夫人似也没有要将她送回去的意思,反之,在新宅子收拾了屋子,又拨了几个丫头过去服侍,这一住便住了三四个月了。

明珍略问过王夫人她的事,王夫人却说,王志远的妹妹要进宫,此去再见不晓得何年马月,到了宫里便不如家里自在,她们两一见如故,让她好好陪陪小姑子。

而真姐儿去王志远妹妹屋里的次数,却还没有来明珍这里次数多。

“便是她们老家习惯把嫂嫂叫姐姐,也该叫表姐!”

明珍深吸一口气,就有乳娘抱着午睡醒来的宪哥进来,那襁褓中的孩子,还有三个多月就一岁了,瞧着却好像只有三四个月大。

宪哥睁着眼睛,不哭不闹,乌黑的眼珠子,映着母亲明珍憔悴的模样,露在衣服外头的小手臂,纤细而骨骼分明。

赵大奶奶六七前来吊唁的人亦不少,明玉随四太太去丧棚吊唁后,便去见赵夫人。赵夫人屋里已聚集了不少京都贵妇并姑娘们,只是到底是丧事,一眼望去皆是素色打扮,人虽多,言语却不多,声音也小,很是叫人压抑。

赵夫人看起来也似瘦了些,众人与她言谈不外乎劝她节哀顺变,明玉见过赵夫人后不久,丧宴就开席了。四太太为赵夫人亲家夫人,连同明玉都安排在亲戚席位,不曾瞧见三太太,倒是瞧见了五奶奶,还有王夫人。

大伙是熟人,互相见了礼问了好寒暄几句就同桌坐了。丧宴和一般宴席不同,赵家此次形同流水席,因此时辰也较早,大家不过应景儿略吃一些,饭后还要去丧棚吊唁。

虽吃的还算匆忙,但也差不多两盏茶的功夫,这一顿饭吃得明玉心情复杂食不知味,再加上坐在对面,与王夫人女儿,王家二小姐紧挨着那位姑娘又时不时地盯着她瞧……见四太太搁了碗筷,明玉立即也搁了碗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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