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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边形和对角线(14)

作者: 西洛月 阅读记录

有一回他们一起在家里吃过午饭,下午还要继续上学,慕维娅推着车出门,郑念雨背着书包在后面眼巴巴地跟着。慕维娅二话不说,蹬着自行车疾驰而去,走到半路上,觉得不放心,回头望去,只见郑念雨一个人在后面欢快地奔跑着……

升初中的那年,慕维娅搬去父母买的新房子里,但是读寄宿学校,两星期才回一次家,跟父母相处的时间依然很少。第二年,姑姑接郑念雨去了深圳,不久后爷爷患脑血栓,出院后下半身瘫痪,丧失了大部分语言能力。慕维娅在学校开始上陌生的物理课,还在生物课上了解到青春期的概念,童年便这样走到尽头。

爷爷生命的最后几年,慕维娅很少去看他,逢年过节的时候也会跟爸妈一起去爷爷奶奶家,但是爷爷已经离不开轮椅,也无法正常说话,跟人交流只能扭曲着脸发出“哦”或“嗯”的长音。

慕维娅甚至怀疑爷爷是否还认得她。

奶奶说,“人老了都这样,这病那病,治不好,也死不了,只有慢慢熬下去。”

由于对生老病死和行将就木的恐惧,慕维娅不敢靠近爷爷跟他的轮椅,她怕爷爷突然死在她面前。

在学校的时候,她曾盼望着,下次去看爷爷时,他的病已经好了,或者能开口说几句话也行,那样她就可以站在他面前跟他说,“爷爷你看我现在长多高了,我都上初中了,你还认得我吗?”

但是爷爷的病没好,他走的时候没人通知慕维娅,那是高二那年的春天。

后来妈妈告诉她,爷爷弥留之际,听见郑念雨的哭声,还以为是她,挣扎着问了声,“是维维吗?”

那是回光返照吧,爷爷最后终于可以说话了,他一直记得她。

一周后,慕维娅在安静的晚自习回想爷爷临走前的期盼,在脑海中反复拼凑当时的情景。想到电视剧里快要死掉的角色总是撑着最后一口气,艰难地把想说的话说完,爷爷当时也是撑着一口气在喊她的名字吧,是不是在等她,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想说呢……悲伤无法自抑,慕维娅一个人默默地走出教室。

穿过回廊,下楼,来到操场,无数行热泪耗去大部分力气,她哭得快要倒在地上。蹲着用袖子擦眼泪的时候,她感觉到身后有人在跟着自己,捂着脸回头看,昏黄路灯下,林徊正缓缓向她走来。

慕维娅的伤心泪好像由两个阀门管理,一个在自己控制不住内心悲伤时开闸泄洪,另一个在此时默不作声,给残存的理智做最后防卫。

而当她知道有人在关心自己时,另一个阀门就会彻底放松,什么都不管了,慕维娅哭得加倍伤心。

林徊手足无措冲到她跟前,“你怎么了?为什么哭?”见慕维娅不回答,他又安慰她,“别哭了好不好,我唱歌给你听啊。”

“……不听。”

林徊没有唱歌,他翻遍全身上下的口袋找纸巾,陪她坐在操场上吹夜风。

慕维娅止住眼泪后,发现林徊还保持着一开始的动作坐在她身边,他看着她,她知道自己有必要解释。

“我爷爷走了,他走之前还在喊我的名字,我都不在。”

原来天大的伤心事儿,说出来也不过一两句话就能概括。

林徊抬头看天上的月亮,风声灌进他说话的声音里,“这是迟早会发生的事情,是我们命里的劫,但是对于离开的人来讲,是一种解脱。”

慕维娅熬了几个晚上,写童年的孤独和失望、对郑念雨的亏欠、对爷爷的遗憾,每一段都是一行泪,心情沉重得几度写不下去。“用文字去记录那些不能弥补和重来的事”,是支撑她把这篇文章写完的动力,写到最后已经忘记这是她要参赛的作品。

虽然不知道这篇文章会不会给生活带来什么改变。

第七章 跨年夜一起过

陈一荷高中的时候喜欢一个男生,那男生成绩很好,陈一荷经常发短信向他请教学习上的问题。有一回,她发的短信被男生的妈妈看到了,可能短信里有含蓄告白的意思吧,然后男生的妈妈去学校闹了,老师后来又请了陈一荷的家长去学校,男生的妈妈又把陈一荷的父母羞辱了一顿……从那之后陈一荷就变得不太正常了。

慕维娅听着对面的唐佳仪叙述她打听到的事情,在脑海中理出了大致经过。

只是因为喜欢一个男生,最后就变成了这样。

慕维娅觉得气不过,“那男生的妈妈真是泼妇,明明自己也是女的,也年轻过,还这么对待……祝她儿子以后找个母狮子。”

唐佳仪继续说,“按照杨伟诚的说法,陈一荷以前就常常会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那时候身边的人还没想过精神分裂,只当她神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