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曾谙(147)
“我是不是特别好看?”她嘻嘻笑着,偏要惹他。
他根本不敢看她第二眼,支支吾吾的,心如鼓擂。
“难道我不好看?”语气里便有了怒意。
他一惊,猛然抬头,“好看啊!特别好看!真的!”
抬头间发现她笑靥嫣然,才知上了她的当。
“河生哥,我要走了,你不祝我一路平安吗?”
话题一转,气氛突然变得忧伤。
宋河生心中一横,莫名滋生狂风巨浪一般的悲壮,端起酒杯,“当然要的,墨囡,祝你一路平安!”
他举杯一干而尽,火辣的滋味从喉咙一直窜进胃里,五脏内服好像都烧起来了,烧得疼。
他伸手盖住陈一墨的杯子,“你别喝,这酒烈。”
就该让她喝果汁的!
她倒是很听话,把杯子给他,“那你替我喝。”
他二话不说,接过来就干了。
陈一墨再给俩杯子满上,“河生哥,祝我学业有成吧?”
这当然也是要祝的!
宋河生再喝两杯。
陈一墨继续:“河生哥,祝我在国外一切顺利。”
当然要顺利!
“河生哥,祝我遇到好老师吧!”
“河生哥,祝我跟同学相处和睦!”
“河生哥,祝我的手艺在国外惊艳外国人!”
“河生哥,祝我永远漂亮!”
“河生哥,祝我每天都能吃到好吃的!”
“河生哥,祝我在国外不生病,身体倍儿棒!”
“河生哥……”
陈一墨有一百个理由让宋河生一杯接一杯的喝酒,而宋河生还不能拒绝,句句祝福都是必须。
只是,这场景慢慢让他感觉到有些似曾相识,似乎什么时候也曾发生过类似的事情,而且还是个坑……
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醉得握杯子都握不稳了,手里的酒杯哗啦掉在桌子上,眼前的陈一墨变成了两个、三个,不,四个……
他不知道哪一个陈一墨是真的。
他伸手去碰,带着潮热气息的手指扣住了他的。
“河生哥……”
一团红影倚进他怀里,火焰一样,将他燃烧。
火热的夏季,火一般的人。
热得仿佛要爆裂开来。
但他的意识是清醒的。
他知道那套带领结的让他又热又闷的西装和衬衫被脱去,他也知道怀中这团火红的影子红色落地。
清凉火热、黏腻清香。
纠缠又交替。
“哗啦啦——”
莽撞之间,杯盘跌落。
像是一声声惊雷,划破泥泞的潮热的夜,劈开这混沌,电光明晃晃地照进来。
一切变得清明又清晰。
“河生哥!”她被推开,又抱上来。
他捡起西装,将她裹住,自己冲出门外,拎起水管,冷水哗哗从头淋下。
她不甘心,跑到门口,委屈地朝他哭,“为什么?为什么不可以?我们都长大了!我都要走了!为什么还不可以!”
第172章 9-3
那晚,陈一墨哭了半宿。
可无论她怎么哭,怎么委屈,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宋河生在某些事情上的态度,简直坚硬得可怕。
但那晚宋河生总算没有一走了之,一个坐在门外院子里,一个睡在门内凉椅上,陈一墨一开始还哭还骂他,后来发誓赌咒地不要跟他说话,他则不管她气也好,哭也好,骂他也好,反正他默默都受着,在外面陪着她。
最后,陈一墨气累了,在凉椅上蜷着睡着了。
他拿了一床薄被子,给她盖上,也盖住她那一身火红的裙。
而后关上门,自己依然坐在门外,点燃一支烟。
说这夜短,却怎么也望不到头。
说这夜长,烟一根接着一根,天也就亮了。
地上一堆烟蒂。
那一宿的酒意和迷乱也在这烟灰里散尽。
陈一墨经这一晚上的闹腾,哪里又能睡得特别安稳?天刚亮,她也就醒了,一醒来,又没见宋河生人影,这怒气压不住地就往上冒。
哗地拉开门,发现坐在门口的宋河生。
光着膀子,一股烟味。
宋河生被这突然的动静给惊一跳,扔了手里的烟蒂,下意识去寻口罩,慌慌张张给自己戴上,又想到自己身上的伤疤,衣服却是扔在屋里的,手边无可遮蔽的东西,他的手按得住一处,按不住一片,他整个肩膀都缩了起来,像一只受了伤想把自己藏起来的鸟,却无处可躲。
陈一墨再多的脾气也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了。
她假装没看到这一幕,指着满地烟蒂破口大骂,“抽!你就给我抽!年纪轻轻好的不学就学些歪的!你的肺还要不要了?街头张老头肺癌死的你晓得吗?”
那语气,跟河生妈骂河生爸差不多吧。
但这一骂,宋河生无处可藏的尴尬却无形中化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