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胜神州，傲来国花果山。”
第65章 第六十五回
姜黄色的汁液通过根部的枝干一点点流入瓷白的瓶中。
正值夜晚，三生树附近什么人都没有。
这一趟取黄泉汁取得十分顺当。
取完黄泉汁，收起白瓷瓶，莫兮踏上三生树，轻盈地坐上了三生树最高处的那根枝头上。单脚垂在树下轻轻晃动着，脚腕上的银铃悦耳动听，迎着冰凉的风沙，莫兮不自觉想起百年前那位莫家先祖阳田大。若无那一次，她与莫雨断不会结上缘分。
这就是因果。
她也预料不到的因果。
本以为厄运釜之事已落幕，现在看来她欠莫雨的太多。那个孩子，本该富足一世，却因她沦落至此，家破人亡。莫兮在卜命算卦方面虽不及桧爷和铜板，可第一眼见到莫雨时，她就知莫雨是孤煞星入命。之后，会让他以剑入道，也是因为这一点。命犯天煞，孤星入命，无所依傍，剑从心起，冷心冷情，天生的剑修。
她知道他的命数，却不知他的命数因她而起。
枫华谷月渊洞府内，宛绿咬着帕子在里头走来走去的，过了半晌，被她来回不停走走得有些晃眼的峨羌连忙出声说道：“二姐，你若担心姐姐大不了就去寻她。”
宛绿回头看向峨羌，拧眉道：“我并不是担心姐姐出事，而是最近总是心神不宁的。上回让我心神不宁还是那姜子牙率兵攻入朝歌之时。”
峨羌弯腰拾起地上一卷画，那是很早时期的画卷，是一副由无名人士画在一卷麻布上，以攻打城池为背景的画。画上的是一名青年，青年眉目如画，轮廓柔和，还有一双格外温柔的眼睛。这么一个人，一眼就让人心生好感，可不知为何，峨羌盯着这副卷轴，内心一片凉意。
“二姐，你可还记得这人？”将画递到宛绿面前。
宛绿瞥了一眼，脸色就变了。“……卑墨？”那画上的青年不是别人，正是被莫兮所杀的卑墨。“这，这画怎么在这里？”
峨羌也觉奇怪，回道：“我也不知道啊，一捡起来就是这幅画。”说着，还将画翻了过来。一翻过来，背面并不是什么都没有，还有一行很小的字，那是古文字。上面写着‘我即将归来’五个字。
“他，他不是死了吗？”峨羌全身都在发冷。
宛绿将画从峨羌手上抢过，扔在地上，并用一把火烧掉了。“就算活了又如何？姐姐能杀他一次，就能杀他第二次！”
峨羌想的显然与宛绿不同，她白着脸道：“姐姐，这画是谁送进来的？”
宛绿一愣。
峨羌接着道：“这画看样子也有些年份了，按姐姐洞府内的物品算来看，这幅画留在洞府内也有千年之久。洞府内的东西，姐姐向来不会去仔细瞧，混在其中倒也不奇怪。可问题是，为何偏偏就让我们捡起它来呢？”
宛绿凝眉，道：“看来……麻烦真的要来了。”安逸了千年的时光即将结束，宛绿和峨羌以及枫华谷内的众人都很清楚。
翌日，冰洞内出现了一个人，那人正是昨夜还在三生树的莫兮。她站在冰床前，拿出了养魂石、黄泉汁和建木之果。这三样物品是让姜子牙复活之物，也是必要之物，缺一不可。
将养魂石安置在他胸前，莫兮将黄泉汁浇在了建木之果上。在黄泉汁完全渗透于建木之果后，莫兮方才拿起这枚果子塞进了姜子牙的嘴巴里，并用术法让果子滑入他的喉咙落入了他体内。
复活不过是片刻的事，只是后续养起来比较麻烦，这养魂石不得离体，日日夜夜都需带着。莫兮在养魂石上弄穿了一个洞，将它和他身上挂着的那块玉坠挂在了一起。
一切弄好，她便重新盘腿坐在地上，等待姜子牙醒来。
姜子牙体内本就保留一息，这一息会替他引回散落在天地间的三魂七魄。果不其然，差不多一个时辰后，冰洞内涌入点点星星的白色魂魄的光点。这些光点一并来到姜子牙的面前，将他包裹住的同时，又一并涌入了他的体内。
白色的魂魄光点霎时充斥在冰洞内，照亮了幽暗的冰洞，也将莫兮那张冷冰冰的脸照得尤为亮堂。
发现这一情况的宛绿和峨羌纷纷赶至紫源山，当看到大开的冰洞和那些纯白色的魂魄光点的一瞬，两人明白了什么。
宛绿抬起手，咬着刚涂好的艳色蔻丹，咬牙切齿道：“我还道他真的魂飞魄散了呢，没想到竟还能活？”
峨羌面带忧色，道：“活了又能如何？青妃都不在了。”
宛绿蹙眉，脸上表情凝重，似乎对谷青抱着非常复杂的情感。
大概又过了两三个时辰，光点散去，那个躺在冰床上前年的人动了。先是手指微动，接着睁开了那双深幽的黑眸。他眨眨眼，慢慢坐了起来，当他侧头看到坐在下方的莫兮时，眼里并未流露出惊讶之色，而是淡淡的了然。
“涂山上神。”他轻轻地唤了莫兮一声，嗓音清冽。
『醒了。』
“醒了，醒得很彻底。”姜子牙微歪了下脑袋，眼底是淡淡的笑意。“还要多谢上神救命之恩。”
莫兮起身，随即转过身来，长长的发随着她的动作划出了一条弧度。『你活了，谷青却死了。』留下这句话，莫兮离开冰洞。
姜子牙坐在冰床上，木然地看着离去的那一抹背影，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到莫兮已经离开，而这里只有他一个人。
抬手摸上脖子上挂着的那样谷青唯一留下的玉坠时，一块清凉的玉石也一并被他摸了个正着。低头一看，玉坠边还挂着一块玉石，很清凉，也很舒服。“上神还真是煞费苦心，连养魂石都给了我。”
“姜子牙。”冰洞内又进来了一人，那人穿着一袭橘色衣裙，娇俏可人。
抬头看向来人，姜子牙一愣，随即面容冷了下来。“王贵人。”
峨羌还是有点儿怕姜子牙的，在他身上吃了那么多亏，她早就有阴影了。可若说恨的话，她其实不怎么恨姜子牙，各司其职各为其主，站在对立面无可厚非。“姐姐，姐姐说你在这里好好养生即可，青妃之事，她会托桧爷帮忙卜算其下落的。”
“姐姐？”姜子牙先是一愣，随后想到什么，问道：“你跟了涂山上神？”
峨羌点点头，道：“我跟二姐现在已非当年的王贵人和胡喜媚了。姐姐给我二人赐了新的名字。我叫峨羌，二姐叫宛绿。”说完，她似想到什么，苦笑道：“二姐她还在外面等我，我也就不多说了。若有事，你出洞即可，智慧会给你安排住所的。”
看着峨羌，姜子牙眼里有一丝陌生。
眼前这名女子与他记忆中的王贵人相差甚大，不是容貌上的差异，而是气质和举止上的差异。他，睡得果然够久了，久到故人已非当年之人。
峨羌说完这些话，便转身离开了冰洞，讲真，单独面对活着的姜子牙，这压力还是有些大的。
来到洞外，看着面色不是很好的宛绿，峨羌走过去，伸手扯了扯宛绿的衣袖，讨好道：“好了，我的好二姐，木已成舟，你再不欢喜，他也是复活了。”
宛绿铁青着脸，压下怒气道：“我知道，可我就是生气！我不是什么好人，羌儿，我有喜有悲，会恨会爱，这些人之常情我都有。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姜子牙吗？不是因为他和我们是敌人，而是因为青妃。大王那么爱青妃，甚至为了青妃改变自己，可青妃这心里头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姜子牙。你说，青妃爱慕姜子牙也就算了，起码姜子牙得有个回应吧？偏他就是一个满嘴大义大道之人，将咱们大王放在心尖上疼惜的青妃的一番心意全都践踏在脚底下。你说，我能不气吗？我们姐妹三人当年跟着大王，早已不是最初想的那些什么荣华富贵，更多是因为喜欢大王。若不喜欢，纵使他是一国之君又如何？就是因为喜欢，心里才会恨！恨我们喜欢的人偏得不到他喜欢的，而他喜欢的那个人偏被我们最讨厌的人伤了个彻底，连心都被挖空了！”
峨羌没有宛绿那么多的忿恨，她已经习惯放下，因而她明白很多事并不是只有公平就成的。感情之事，本就是这世间最不公平之事。
姜子牙就站在冰洞口，宛绿的声音他一下就听出来了，那是胡喜媚的。听着她的忿恨，姜子牙不经意想起那个被他一手带大，最后也被他埋葬的孩子。沉寂的心再一次感受到被撕裂的痛楚，姜子牙捂着心口，靠着极寒的冰墙，嘴角慢慢勾起了一抹苦涩至极的弧度。
莫兮站在红叶湖，桧爷和铜板的住所。此时，桧爷正在跟铜板和嬴公解一盘棋。而秦烟、平幽等一些人则围成一圈，同他们仨一起研究石桌上摆放着的那盘棋。
莫兮看了他们一会儿，没有走进去打扰他们便离开了。
一个人独自走着，慢慢来到了沁枫谷，在沁枫谷她看到了嫣嫣。
那个妖艳的青年正站在一棵枫树下，当听到身后有脚步声时回过了头。
看到莫兮时，他眼底闪过一丝怔愣，不过很快便回了神。
“大王……”
第66章 第六十六回
风卷着一林枫叶，一片片全落在地上，铺盖成一条厚厚的枫叶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