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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事(915)

而如其,如章云随,这些人本该是如镇国公一样足以撑起大庆的铮铮脊骨——

趁乱博利者,比比皆是,而这些依旧心系百姓存亡的好官,却是叫朝廷羞愧!

将忠臣良将个个逼至如此地步,也不知皇上究竟脸不脸红!

“虽也是个祸患,却远远好过引狼入室的结果……”江太傅叹道:“如此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解首辅亦微微松了口气。

而松气之余,却是若有所思地问那报信士兵:“你既属刘升麾下,可曾见到过这个晋垣?”

“将军出事当晚,小人曾得以见过此人一面……”想到那夜的血腥情形,士兵仍有些后怕,好在对方取了将军首级后只拿来震慑他们,而并未行滥杀之举——

解首辅忙问:“此人年岁几何,是何长相?”

晋垣这个名字,他听来隐隐有些耳熟……

“约……约四十岁上下,样貌并无出奇之处,但左边眉下有一处旧疤痕。”

解首辅眼神一变:“果然是他……”

“阁老知道此人?”内阁大学士余广问道。

“我初听便在想,此人能有本领在戍边军中立威,多半不会是没有名号的小人物……”解首辅的目光忽明忽暗:“我若没记错的话,他原先应当是西营中的一名副将,约十数年前受夏廷贞一党排挤,才被贬出了京师——”

礼部尚书略吃一惊:“竟是副将出身?”

解首辅:“不止如此,且是燕王旧交。”

正因此,他与此人也曾打过几次照面。

想当年大庆初立,未立太子之时,他与许多人一样私下更看好燕王多些……

但纵然再如何看好,他们这些臣子忠于的只有君主,以及未来的君主。

燕王……

眼前闪过那张脸,解首辅心中滋味难辨,说不清是痛恨还是惋惜,或是叹息命运弄人更多些。

昔日那个意义风发、一身正直之气,将江山安稳看得比什么都重的少年,到底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先皇临终前,当真对此就毫无预料吗?

“燕王旧交……如此说来,此人岂不是极有可能会倒向燕王一党?”

如此滇州便等同落入燕王手中了!

“恐怕不止这么简单……”江太傅微微摇头:“此人之举,或正是燕王授意也说不定。”

解首辅未语,却是默认赞同了这个猜测。

二十余年前,滇州几乎被洞乌所占,当年正是燕王跟随镇国公一路南下定下滇州边境,将这些异族逐出大庆疆域,建下层层铁壁般的防守。

亲眼见识过异族残酷手段的人,才更懂得滇州百姓之苦。

晋垣此举,背后难说不是燕王之意……

意识到这一点,偌大的内阁书房中有着短暂的寂静。

有些话,说不得。

但不必说,他们也皆心有分辨。

同一刻,太子由养心殿内而出。

“殿下……”

守在殿外的贴身内监忙迎上来,见得男孩子泛紫红肿的眼眶,不由一惊:“殿下的眼睛受伤了!”

“无妨。小伤罢了,不打紧。郑太医已替我看过了。”

男孩子边说边下了石阶,内监跟在他身侧声声关切。

听着这些不似作假的殷勤关怀,男孩子心里略有些触动。

自父皇病重,四弟……或已不能这么喊了,自荣贵妃之子被掳之后,他身边的这些宫人们,待他倒是多了几分真切的忠心。

有些人,甚至跪在他面前同他坦白,从前是受他父皇交待守在他身边,而从今日起,便真真正正是他的人了,若他有什么差使,便是豁出命也会办到。

他并不觉得荒谬,也并不认为这些人面孔反复,实在不堪。

不过只是些在夹缝中想方设法想要活下去的可怜人罢了……

父皇倒下了,这些宫人们便陷入了茫然不安之中,想要寻求庇护也属正常。

可他给得了这些人庇护吗?

甚至他也是茫然不安的……

只是他的不安与宫人们稍有不同——

而就在今日,就在方才,他竟头一次生出了“父皇或许不该醒来”的想法。

不是因为那只重重砸在他眼睛上的药碗,虽然真的很疼,很疼。

而是因为看到解首辅险些被发落杖责——

在父皇昏迷的这段日子里,不,甚至在此之前,一应困局皆是解首辅他们在费心应付,父皇……造成了这一切恶果的父皇,当真没有资格这般对待他们。

大庆的百姓们也不该被如此对待。

“殿下眼睛受了伤,不如先回东宫歇息可好?”内监在旁提议道。

“不必了。”一阵寒凉秋风袭来,太子拢紧了披风,咳了两声后,道:“去内阁。”

纵然政事上帮不上忙,但他至少还应当代父皇向解首辅和诸位大人赔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