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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事(683)

四目相接之际,二人面上皆有淡淡笑意。

许明意便清楚地察觉到,他此时的心境同她是相同相通的。

此刻与他同行于这市井人流之间,她心中的感受是极复杂的。

不单只是二人之间的儿女情长,共于这喧喧世间行走的真切之感。

更多的,是对眼前这称得上热闹安乐的一幕,所生出的莫大触动,她无法拿言语细细形容这份触动究竟为何物,但她脑海中已经出现了极清晰的期盼——她期盼着,这份安乐能够长久地存续下去。

并且,不止是眼前这一处。

拥挤熙攘中,有温温凉凉的手掌握住了她垂在身侧的手。

少年的手掌干净有力,正如此时初升的朝阳,仿佛可给人带来抚慰与力量。

许明意微微一怔后,缓缓反握住他的手。

她知道,他必然能够察觉到她此时心中所想。

有些事情注定很不容易,但总有人会去做,会尽力去做。

二人于集市之中慢慢走着,直到小七追了上来,两只手里拿着油纸包包着的热乎包子。

是从县上名声最大的一家包子铺里买回来的,单是排队等着便等了足足两刻钟之久。

许明意咬了一口,烫烫的包子皮色白面柔,暄软带着麦香,一口就咬到了肉馅儿。

见她吃得愉悦,从不曾在街道之上站着吃过包子的吴恙遂也咬了一口。

旋即不由满意点头。

的确不错。

许明意将口中东西悉数咽下,握着手中的半个包子,看着四下景象,忽而轻声说道:“从前曾听祖父说过,他起初带兵打仗时,并未想过太多,只想着不受人欺负便可,后来他手下的人渐渐多了,占了几处城池,日子便也好过多了,用他的话来说,总算不必再受窝囊气了。”

吴恙认真听着。

“那时有一段时日,他接连吃了几次败仗,便生出了疑问来,常问自己,这仗再有必要再打下去吗……”

许明意边说语气里边有了笑意,“然后他便去街上溜达了一圈儿,吃了两个烧饼,喝了一碗羊汤,肚子里暖和了,便也就有答案了——要打,打到太平为止。不然日后找不到地儿喝这么好喝的羊肉汤了可怎么办?”

吴恙也跟着笑了。

而后望向人群,道:“许将军是胸有大仁大义者,此乃天下之福。”

许明意抬眼看着少年——她相信,他也是。

在她的那场梦里,他似乎一直都在征战。

他虽好强,却也并非好战之人,那般奔波,不外乎是为了山河社稷安稳。

这一次,他们都不再是独身一人,她亦不会只是旁观者。

他们是志同且道合之人。

因此,她对接下来要走的这条路,一直很有信心,再长再难的路,一步步往前走即可,路就在他们脚下,他们正往前走着。

朝阳升过头顶,二人并肩,于长街之上缓缓前行。

至街尾处,一名随从寻了过来。

“公子。”

随从驻足行礼,低声道:“乔家人出门了,带了烧纸等物,应当是去祭拜。”

这么早?

许明意有些意外,遂看向吴恙道:“那咱们赶紧过去吧。”

吴恙点头。

小七和阿珠很快牵了马过来,一行人出了镇子,往凤鸣山的方向而去。

乔必应葬在凤鸣山后的墓地中,凤鸣县是乔家的老宅所在,乔必应未入京前,便是在这座小镇上长大,死后自是要落叶归根。

这个时辰的凤鸣山,后山处寂静无人。

许明意与吴恙骑马抄了近道,二人到时,乔家母子也只是方从青驴车上下来。

赶车的车夫是老仆打扮,他提了烧纸等物要跟着进墓地,却被一旁的青衫男人将东西接了过来,“宁叔,我同母亲前去,你且留在此处即可。”

老仆似也习惯了母子二人祭拜时不喜他人在旁打扰,“诶”了一声应下。

许明意和吴恙已快一步在乔必应之墓附近寻了隐蔽处躲藏。

后山之处,杂草乱木丛生,便于藏身之处颇多。

偷听固然很不应当,但此时并没有更好的办法,他们现下不知乔家人是否知晓什么内情,故而即便有意要同对方明谈却也不知如何下手,为了尽快摸清情况,唯有出此下策。

许明意透过草丛间隙看去。

乔家母子走了过来。

乔必应的墓旁周围,被收拾得十分妥帖。

她记得前日吴恙曾提过一次,乔必应之子除却每年忌日清明重阳之外,平日里至多每隔半月也会来祭祀一次。

身穿青衫的男子看起来要比实际年纪还要更年轻些,身形高而偏向清瘦,面上还未蓄胡须,肤色白净,五官亦是透着股利落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