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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事(1070)

今日自狩猎场回来之后,她便没能见得着他的人影。

他忙着亲自带人追查惊马之事,想必也无暇顾及身上的伤。

“郑太医看罢了,只是皮外伤罢了,我无妨,只是叫你受惊了。”他握着她手腕的力气微重了些许,想到今日山中的情形,他仍有些后怕自责。

本可以更谨慎一些的,此类可避免之事,今后再不会发生第二次——少年在心底保证着。

像是察觉到他的心思,女孩子道:“受惊谈不上,我才没怕呢。”

不过,百密一疏是难免,吃一堑长一智也是应当的。

记下这个教训就是。

她看着前方小径上的月色,忽而有些感慨道:“陛下待元献皇后当真长情……”

在此之前,她当真没想到,海氏是假的,连唯一的公主也是假的。

若说之前是因防备心重,不愿让不明用心者近身,可前不久有大臣提议充实后宫,也被四两拨千斤地拒绝了。

真论起来,陛下如今尚值壮年,余生还有很久的路要走。

但这是陛下的选择,人能够选择自己想做的事,总还是好的。

只是,长情之人永失所爱,长坠孤寂,又难免总叫人觉得这份遗憾实在太过沉重。

尤其元献皇后又是为人所害……

正如上一世,她失去了家人之后,心中无一日不在煎熬,甚至是自责,自责为何只自己还活着却未能救下他们——

但她是幸运的,她莫名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

所以,她忍不住想——若陛下也能重回元献皇后出事之前,他定也会竭尽全力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吧?

答案是肯定的,但终究谁也无法参透前世今生轮回的奥秘。

他们所能做的,只是着眼与眼前与日后,过好每一日,不辜负身边之人,尽可能地保护好他们。

少年少女在月色下挽手低语,带着满心感慨与所悟,慢慢向前走着。

星月隐去,夜色渐浅。

窗棂外满目雾蓝,天光将开未开之际,有仆从叩响了东阳王的房门。

东阳王本就正准备起身,听得这声叩门,随口应道:“进来。”

说话间,下了床披衣。

那仆从快步走了进来,却是禀道:“王爷,陛下到了。”

陛下?

天还没亮呢。

老爷子有些意外,却也大致猜到了来意,边穿衣边往迎了出去。

“特意算着时辰来的,想着将军应当是要起身了。”等在廊下的昭真帝走上前,却是抬手便朝东阳王长施一礼:“定辰此行,是为向将军赔罪而来。”

东阳王忙扶住他一只手臂,低叹了口气,道:“陛下不必如此,且进来说话吧。”

昨晚之事,他已经听孙女说了。

孙女来时,太子也跟来了,头一句话亦是同他赔罪。

昭真帝听闻此事有些感慨——他天不亮便过来,只当够早的了,不料还是被自家臭小子抢了先。

不过转念一想,娶媳妇么,在积极诚恳这件事上,务必是得冲在最前头的。

昭真帝与东阳王于房中长谈许久。

昭真帝的想法一直很明确,事情既发生了,有失察不足之处便要认,一则有过认过是乃情理之中,二则他不想因此与将军之间生出隔阂来。

于他而言,将军是国之脊梁,亦是知己老师,乃至家人。

故而,此事当如此,日后诸事亦如是。

……

同一刻,永嘉公主的住处内,正有一道冷怒的声音响起。

“让开,我要去见父皇!”

彻夜未眠的永嘉公主双眸通红,唇色发白,正满眼怒气地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婢女。

“陛下交待了,要婢子们务必要看好公主。”

“我自会去同父皇说明,如何也轮不到你来拦着本宫!快滚开!”

永嘉公主厉声呵斥着,却见那婢女依旧面无表情地挡在那里,胸中怒气翻涌,抬手便要一记耳光甩过去。

然而手掌尚未来到那侍女面前,便被对方扼住了手腕。

“你……!”永嘉公主不可置信地看着反抗的侍女,偏生手腕竟被对方制得死死地。

她第一次真正知道,原来这些随手便可捻死的蝼蚁,竟也有足以同她反抗的力气。

那侍女第一次如此直视着她,眼里再不见了往日的瑟缩恐惧:“‘公主’还是消停些吧,若再这般闹下去,只怕是要将陛下最好的一丝心软也给磨没了。”

昨晚是她陪着“公主”去的皇后娘娘那里,是以都发生了什么,她再清楚不过。

至于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怕是只有这位公主殿下还不肯看清吧。

“本宫看你是找死!”永嘉公主大力地抽回手腕,当即就沉声朝外面喊道:“来人,将这犯上僭越的贱婢拖下去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