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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事(1021)

怎从未听到过半点风声?

一时间,金銮殿内众声嘈杂。

甚至有不少人在震惊之后,第一反应便是存疑。

别问,问就是前车之鉴!

——眼看着出生,养在身边的都能是旁人的,更何况是不在身边的?

虽然眼瞧着新帝不像是如此糊涂之人,可皇子身份事关重大,且又是储君人选,绝不能大意马虎了去!

解首辅略定心神,开口旁敲侧击地询问道:“敢问陛下,这位……殿下的生母是何人?”

此等情形下,生母的来历与身份,有很大的参考作用。

而甘愿为人外室,无媒产子者……想来出身不会高到哪里去。

再结合那个孩子的年纪……

十九岁……

也就是说,这个孩子是在先皇崩猝之年出生的,而那时的燕王殿下征战在外,不在京中……想来只能是在那时结下了牵扯!

边境之地,多是穷苦人家。

而最坏的可能……

可千万别是什么异族女子才好。

子多肖母,异族女子之子,等同是大半个异族,首先正统便乱了!

短短瞬间,解首辅一众人想了许多。

解首辅言毕,暗暗看了江太傅一眼——如此大事,怎也不站出来说两句?

然而对方回以他的,仍是那幅熟悉的老僧敲木鱼之态,从容平静之下,似还隐隐蕴藏着什么禅意玄机。

解首辅皱了皱眉,隐隐觉得对方似掌握了什么他所不知的内情。

而此时,新帝已然亲口给出了答案——

“阿渊是朕和元献皇后之子。”

四下再生惊诧。

元献皇后之子?!

——新帝登基后第一件事,便是追封先燕王妃吴氏为元献皇后。

可……当年燕王府中,元献皇后不是一尸两命吗?!

“当年之事另有隐情在。”新帝缓声说道:“一尸两命之说是为避彼时之险,于不得已之下做出的决定。若非如此,这孩子怕是未必能保住性命。”

殿内有着短暂的静默与思索。

已知当年燕王妃难产是遭人暗害,既是有心为之,事后必然不会留那孩子性命。

如此说来,这便是元献皇后拼死生下后又使人藏了起来……

若果真如此,自然是名正言顺的嫡长皇子,血脉正统的不能再正统。

可是许多大臣心中却免不了仍有疑虑在。

“陛下尚有子嗣在,实乃大喜之事,可见上天眷顾垂怜——”这次开口的是明御史,他少见地先说了些顺耳的话作为铺垫,以至于让不少同僚纷纷侧目——这位什么时候也会说人话了?

“而当年元献皇后产子之时,陛下并不在京中,彼时正值帝位交接之初,燕王府内必然也安插有眼线在,混乱之下想来不乏异心者……”明御史较为委婉地道:“不知当年是否有可信之人在场,可证此事经过?当下又是否有人可证这位殿下的身份真伪?”

自古以来,但凡是皇室认祖归宗的子孙,都少不得要仔细甄别真假。

元献皇后留有一子在,产子时是否有人亲眼得见?

纵然果真有这样一个孩子在,可这么多年过去,是否又有人能够证明当下被陛下认定的这位殿下,便是当年的那个孩子?

这其中一条条,一处处,皆需要拿出足以说服世人的证据。

紧随明御史之后,又有几名官员也提出了类似的疑问与提醒。

面对这些质疑,新帝并无丝毫不悦:“诸卿所言不无道理,当年燕王府中之事,母后便是见证者之一,产子之际,母后寸步未离。”

阿渊是不是他的孩子,他再清楚不过。

但面对众臣,面对世人,少不得还要将其中所谓证据一一摆出。

而他之所以等到今日适才宣布此事,自然是做足了准备的。

语毕,便有内监奉命去了寿康宫,请太后前来。

在这一片诸声鼎沸的等待中,一声声内监的高唱依次传入殿内——

“太后娘娘驾到!”

嘈杂的殿内几乎于一瞬之间安静下来,众臣施礼相迎,皇帝亦起了身。

宫娥内监相搀,太后缓步踏上御阶。

大太监早命人于龙案旁备下了铺着柔软锦垫的太师椅。

太后落座,看向众臣:“诸位大人请起——”

她面上挂着端庄慈和的笑意,石青色绣八宝平水纹朝褂上一丝褶皱也无,三挂朝珠东珠珊瑚盘于身前,朝冠之上缀朱纬、金翟,珠结流苏,无一处不透着郑重。

今天是个大喜之日。

——是于世人之前,接她的孙儿回家的日子。

殿内静可闻针,百官都在恭等静听。

于这寂静庄严的大殿之中,老人格外清晰的讲述声里,似有着穿破岁月的无形之力,将一切都带回到了十九年前,燕王府中那个喧嚣的雨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