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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有此理(32)+番外

卓理走上前去,强迫自己堆出一个笑容,“一到二十七栋我们都问过了,今天开始是二十八栋了。”

“分开行动吧,中午等你一起吃饭。”

因为怕卓意真的会选一个无人居住的房子,怕她真的发生意外。尤其,李灿又动用了四处的关系,要到了十大院守卫处的录像带,看了整整一下午的带子,只看到卓意进大院,没看到她出去。所以,两人才不得不一栋挨一栋的敲门,一栋挨一栋的询问。

可是,十大院又称‘千户院’,在这里,有一百多栋房子。加上十大院是老居民区,没有电梯,卓理只能一步一个脚印的爬楼梯去找人。一个单元一个单元的找,挨家挨户的找。没人在的就发一张寻人启示,有人在的就直接问。

她觉得她一辈子爬过的楼梯都没有这几天多。

可是,她不累。

一想到卓意可能在这个院子里的某个地方,把自己关起来,可能会一直想不开……她的心就没来由的发慌。她一点也不想看到伴随着自己二十多年成长岁月的姐姐就那么……从她眼前……消失。

又想到伍丘实,想到他不明不白徒增她烦恼的表白,想到李灿说他可能也不好受……

这样晃神,卓理忘记了自己还在走楼梯,于是,脚步一空,她整个人就直接从楼梯上落了下去……

摔在了拐角处。

掉下去的时候,卓理脑子一片空白。等她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的脚动都动不了,尖锐的疼痛一波一波袭来,这夏天,她穿着中裤,一抬眼,就看见膝盖和脚腕骨处猩红一片,屁股也很痛……

“卓理,你不能哭……你不能哭……”,揉了揉发痛的屁股,然后,扶着楼梯处的扶手,勉强支撑着,站了起来。

先让自己的腿回了回神,然后,再转动了一下臀部,确定自己还能走动之后,她咬着牙下楼。

边下楼泪珠子边掉,豆大的,一颗接着一颗。

三一回

又是一个应酬完的晚上十一点,袁岂凉开着那辆很旧的别克车缓缓驶入住宅小区,抵达后,揉着发痛的太阳穴,下车,提包上楼。

怕吵醒已经熟睡的姨父姨妈,掏钥匙、开门,这一切动作,他都很轻的进行。

出人意料的是,客厅灯光大亮。

唐之善和邵芝菀双双端坐于沙发上。

眉目轻拧,袁岂凉在玄关换好鞋子。把电脑包和公文包都很快的放回卧室,重新走回客厅,落座于沙发上。

未等他主动开口询问,唐之善率先说话,“岂凉,有个事情……可能要麻烦你了。”

邵芝菀也极其和蔼的看了一眼袁岂凉,复又转回一脸沉重,缓缓起身,“我去端些点心。”

“姨父,你说。”

“我姐姐家出了些事……卓意离家出走……卓理那孩子又跟犯了魔怔一样,找了四五天……”,唐之善说到这里的时候,很深很深地叹了一口气,“刚才,卓理她妈打电话过来,说卓意公司的老总已经找回了卓意,她也回家了……卓理还不知道……现在,这两姐妹不适合见面,所以……”

袁岂凉很认真地听着唐之善断断续续的话,这件事他也略有耳闻,他知道卓理回家是为了她姐姐,他也知道——伍丘实并不爱卓意。

“就麻烦你去把她找回来吧,带到唐家来住一段时间。免得两两相看,又生枝节。”唐之善似是很累,说着说着竟然疲得闭上了眼睛。

见唐之善已经交代完毕,袁岂凉适时开口,“姨父放心,我会找到她。你们二老……也别太操心了。”说完,他便从沙发上起身,去厨房和正在蒸烧麦的邵芝菀道了个别之后大步离开了唐家。

夏夜的街道,不怎么清静。有不知名的昆虫在叫着,很聒噪。

袁岂凉缓缓打着方向盘,在脑子里厘清思绪:卓理并不是一个很好对付的女人。

把车子停靠在十大院的一个停车场。

掏出手机,拨打卓理的电话。

那款手机是他为她买的,为了方便联系,他留了她的号码。

在‘嘟’了N声以后,一个女音传来,“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

叹了口气,袁岂凉不得不大海捞针一般穿梭在深巷里。

有一股晚风拂来,吹进他的思绪里,他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步法很慌乱很没有方向感。

无奈的笑笑。

他在心里自嘲:袁岂凉啊袁岂凉,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一个毛头小子了。

【老天就是这么无聊,把缘分都安排得这么狗血这么猥琐(老天:都是那个居尼尔斯安排的,与我无关!阿弥陀佛!阿里路亚!)。】

就在袁岂凉漫无目的的拐了几个弯串了几个巷之后,一种奇怪的直觉催促着他看向一个方向。

而这直觉的转向致使他一落眼就看见坐在人行道上穿着白T恤张着一对大眼睛望着来回闲散路人的卓理。

袁岂凉望着她的时候,她也正恰巧看到了他。

似是不确定,对方还揉了揉眼睛,再看了一遍。

那一刻,袁岂凉的心里有一股奇怪的,饱饱的,暖暖的思绪袭上,那颗跳动不安的心在见到她时,瞬间回归原位。

掏出电话,拨了唐家的电话号码。

“……对,我找到了她……嗯……你们早点休息吧……”

电话里,唐之善叹了一口长长的气之后,终于挂断。

他走近她。

卓理仍然坐在地上,抬起头看他,似乎这才确定来人是谁。

只是,确定了以后,她又瞬间把头低了下去。

那一刹,借着巷子里路灯的光线,袁岂凉清晰地看到卓理脸上挂满了泪痕。

那一刹过后,袁岂凉的心里有陌生而又真切的抽痛感。

缓缓蹲了下来,袁岂凉很小心的像哄小孩一样对卓理说,“回家吧。”

卓理把脑袋埋在膝盖里,不肯抬头。

“你姐姐已经回家了。”

这下,卓理瞬间抬头。

他的目光很认真的锁着她。

她的眼神里先是闪过疑惑,不解,不信。

然后,是询问,是期待。

“李灿把她找回家的。”

那双在黑夜里特别明亮的大眼睛里,在听到袁岂凉的话后,瞬间升腾起蒙蒙迷雾。

只是,下一刻,大眼睛的主人又把脑袋重新埋进膝盖里。

袁岂凉看到:卓理的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她,哭了。

心角处蔓延开的酸涩感促使着袁岂凉做了接下来这个令他自己都困扰了十几年的动作——他直接站起来,小心的,像呵护着婴儿一样的,温柔的,一把打横抱起了这个坐在巷角哭泣的女孩。

大概是哭得太投入了,又或者是,卓理此时此刻需要这个动作。她竟没有排斥袁岂凉突然的横抱,相反,她还很自然的伸手勾住了袁岂凉的脖子,脑袋倚在他的肩膀上,抽泣着。

这条原本静谧的小巷子,因为添入了一个女孩的哭声变得有些伤感。

“……呜呜……我找了她五天了……足足五天……我爬了五十多栋楼……我好怕好怕……要是她真的出事,我怎么活下去……”,袁岂凉猜想她是先前就哭了很久,因为,她说着说着就会有孩子一样的哽咽声,“……我真的要……要绝望了……她怎么可以这样的呢?……她一定很讨厌我……又恨我又讨厌我……她再也不会对我好了……她……她肯定特别不愿意见到我……”

有几缕晚风吹来,其实很暖。

但,袁岂凉还是下意识地紧了紧自己的怀抱。

卓理有几缕头发拂在他颊边,随着风的速度,一下一下的,很痒,却又令人出奇的舒适、安逸、满足。

他以前抱过她,清楚的感觉到:她瘦了,瘦了不止一点点。

这个认知又促得他的手臂更深了一圈。

这一晚,他突然重新认识到:这个坚韧的、倔强的、好强的、顽皮的、活泼的、多动的、话痨的女孩,也有这样脆弱伤感需要人保护的一面。

刚才经过一个路灯的的时候,他看到她腿上脚上有大大小小的伤痕。

有那么一个他字典里出现极少的词:心疼。

这一晚,这个词在他的脑海里频繁出现,更是在他的心坎里频繁上演。

此前,他从不知道的是,原来左胸口那颗东西,除了跳动之外,还能有这么多感触。

这一晚,他突然间意识到,原来抱着怀里这个女孩竟能让他这样满足与感动。

把卓理轻轻的放上车,启程。

一路上,卓理意料之中的沉默。车里只有袁岂凉一圈一圈打着方向盘的声音和老车里传出的机械声。

一轮红灯处。

突然,卓理转过脸,用哭过之后的沙哑口音说,“袁岂凉。”

袁岂凉转脸,看见的是一张很难看很难看的……笑脸。

“好看么?”卓理问。

“比哭还难看。”

这个回答卓理显然不满意,所以,袁岂凉如愿的在她脸上看到愤怒,然后,她还气愤地用沙哑的口音说,“你这块臭冰山,你就不会说句假话么?”

“哭一哭也好。”袁岂凉继续不咸不淡。倒不是他真的不想安慰她,只是,哭有的时候比强来的笑要好。卓理是个没受过什么挫折的女孩,他不希望她压抑自己的情绪为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