秩序师(4)

“你确实不是人。”

“这就没良心了啊，还拐弯抹角骂我，论辈分，你也该叫我一声太太太太爷爷。”

“是，祖宗，麻烦您老了，去帮小煦拿东西吧。”远山脸上挂着一个揶揄的笑容，看起来心情还不错。

远山选择的是附近颇为繁华的春回城，宅子在白虎门附近，侍灵们已经都收拾好了，是一处静谧灵秀的所在。

远煦站在门口张望了一会儿，对鳞次栉比的左邻右舍略有些好奇。此时正是傍晚，乌云压城，好歹没有落雨，民居里升起的袅袅炊烟散发着浓厚的生活气息。青石板路上，行人不多，有两个举着糖葫芦的小孩，听见自己娘亲吆喝回家吃饭去了。

偶尔来玩一趟，和住下来生活果然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远煦有些眼馋，是眼馋糖葫芦还是别人有娘亲呼唤，他说不清楚，不自觉就在门口多站了一会。

“小兔崽子，进来吃饭了，听说明天有集市，小爷带你去玩。”

“唔……来了。”远煦从小就知道自己是师父捡来的，远山一个亲都没成过的人显然不是他的父亲，在他有意识后过问自己的身世，远山毫不隐瞒，也不怕他记恨。这才是我家，他想，反正，有师父在的地方就是家。

第4章 有集

这一天难得的没有下雨，乌云一团一团的飘着，灰蒙蒙的天色没有影响人们的热情。

末春时节盛大的集市，光是口音就有好几种不熟悉的，大概是远道而来的外邦友邻吧。商贩和普通百姓都往不远处的中央大街走去，远山几乎可以想见那里摩肩接踵好不热闹的场面。

小煦的屋子里传来一阵轻微的挣扎声音，这孩子恐怕又做噩梦了。远山轻叹一口气往远煦的房间走过去。

“小煦……”

师父的声音仿佛一道强光，刺破了迷雾，远煦终于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他有些茫然的醒过来，才发觉自己脸上一片冰凉，伸手摸了摸，大约是泪水。“师父。”

“没事了。”远山安抚性的拍拍他的后背，犹豫了一下，心里几句话浮浮沉沉，还是决定说出来：“小煦，御灵之力你已经自行入门了，那么将来不论你是否愿意，你都会成为远家下一代的秩序师。”在那之前，希望师父还能做些什么。当然，这后半句话，他没有说出口。

远煦睁大了眼睛看着师父，懵懵懂懂的也还不明白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样的世界，只想到说：“我会变得和师父一样厉害吗？”

“会。”

“嗯，那我就可以为师父分忧了。”少年弯弯的眼睛盛着笑意。

远山也回以一个笑容，内心却有些酸涩。他从小就知道自己肩上有重任，容不得一步走错，因此也没有机会见识普通人家的孩子是怎样长大的。今后，小煦也不得不走上这条路了。

远家与其他秩序师家族人丁兴旺不同，成员很少，远山见识过的各类精灵妖魔比同类多得多。他的童年……除了训练便是训练，没有朋友，也没有玩乐。父亲远重哲是一个严厉刻板的人，如同历经淬炼的玄铁重器，生来就是为了护卫天地，在他心中家族的职责重于一切。远山花了很多年，才了解这个有着钢铁意志的男人深埋在心底的柔情。

小煦在我身边是好事吗？远山不知道。对他来说，抚养远煦的成长已经是尽自己所能了，虽不敢说是最好的，可至少他的的确确是把小煦当成了自己的亲儿子。

远煦随着远山在山里生活修行了十年，师父好静，不大会教他普通幼童玩耍的游戏，只偶尔带他出去见见世面，有时候余生也会陪他玩——说是这样，其实往往是余生拿他取乐。以至于，小小年纪便能抱着厚如桌板的书本读上一整天，几乎让人忘了孩童的天性。

“末春集要开始了，你和余生去好好玩。今天人多，别走丢了。”

“您不去吗？”

“我有些事要做，晚点去找你们。”

远煦和余生出门后，远山便进了书房，在纸笺上走笔如飞，也不知在做些什么。

远家的御灵之力在秩序师家族中算是最强天赋了，许多双眼睛都关注着远山的动静。十年前自己执意隐匿山野，现在又突然入世，恐怕会引起各方猜测。

另一边，余生带着小煦在中央大街溜了近两个时辰，路边密密麻麻形色各异的小摊，有从遥远的地方过来以物换物的商人，也有各种本地或周边的小贩。远煦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人，也没有见过这么多琳琅满目的商品。卖糖葫芦的，捏面人的，炒糖豆的，各种形状香味的糕点烧饼……看了几场机关巧匠的表演和杂耍，他们终于在城南河畔找了块相对空点的地，就着石阶坐了下来。远山已经在此处等着了，手里拎着几个青团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