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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太医/太医署升职日记(239)

“我才不哭,小孩子才,才哭……”三皇子一边呜呜咽咽地哭一边嘴硬,没多久,洪文就觉得肩膀那里都湿透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三皇子才渐渐止住,两只又红又肿的眼睛活像街边摊子上卖的鲜桃儿。

洪文掏出手帕给他擦脸,“好受多了吧?”

三皇子的心情十分复杂,既为自己的脆弱感到羞耻,可内心的畅快和安宁却做不得假。

出生十年,他竟从未像今天这样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洪文笑着捏了捏这小别扭鬼儿的鼻头,看着迎面走来的父亲将儿子扛在肩头,笑道:“怎么样,要抱着还是背着,还是像这样扛着?等再过两年你长大了,我可就不能喽。”

三皇子涨红了脸,小声道:“我现在就长大了……”

只嘴硬说自己长大的人却刚哭完鼻子,难免有些底气不足。

刚才一直没出声的嘉真长公主说:“前头好像有耍把戏的,咱们过去瞧瞧。”

洪文应了,又低头看三皇子,“怎么样?”

三皇子用力抿了抿嘴,想说什么又好像噎住说不出口,急出满头汗。

嘉真长公主和洪文也不催,就这么安安静静等着。

周围的人潮来了又去,头顶的彩灯飘飘荡荡,将阳光斩成细碎的光斑洒落,一切如同梦中的走马灯,忽明忽暗,只有他们三人自成一方天地。

“你,你牵着我……”良久,三皇子才下定决心,试探着伸出手来。

这几乎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主动提要求,心脏疯了一般狂跳,伸出去的手都忍不住微微颤抖,生怕被拒绝,这话一出口,恨不得立刻收回。

或许,或许我不该……

然而下一刻,洪文温暖而干燥的手就覆了上来,另一只手还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你做得很好。”

狂乱的心情瞬间平静,仿佛有什么一直禁锢着他的无形枷锁在阳光下轰然碎裂,如雪融冰消,使他由身到心一阵轻松。

嘉真长公主从另一边拉起他的另一只手,“走吧。”

三皇子用力点头。”

再抬眼,他愕然发现街景都像变了个样似的,之前觉得没意思的,现在却仿佛焕发出万般生机百种趣味。他看看这个,摸摸那个,身上终于迟来地冒出一点这个年纪的小孩子特有的活泼。

洪文捏捏他的小手,“如今我也算薄有身家,想要什么?我买给你。”

三皇子斜瞅了他一眼,“就你那点钱,留着当彩礼吧!”

嘉真长公主笑出声。

洪文:“……”死小孩,扎心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洪崖,老凡尔赛了。

哎呀,成长啦成长啦,大家都成长啦!

第九十七章

中秋节好像是老天划下的一条界限, 前面横着燥热难当,后面接续日益凉爽。

从东北回来的洪文终于找回之前的按部就班,上午在上书房讲学,下午去太医署点卯, 唯独一点令他耿耿于怀:想象中的赐婚迟迟未到。

但当某种遗憾成为常态, 他甚至慢慢从最初的焦躁不安中冷静下来:已经有点适应了。

洪崖一直比他更苦恼。

他是半空浮着的闲云,荒地里扑腾的野鹤, 在外漂泊惯了, 双脚沾地就难受。原本只想来京城看看小徒弟就走的, 结果人算不如天算,谁能想到中间发生了那么多事,如今还耗在这里。

他几乎每天都在收拾包袱,可每晚看到小徒弟失望的眼神后, 又会偷偷回屋把包袱拆开。

最初洪崖让了一步:等这孩子大婚之后就走。

后来慢慢就成了:要不就等赐婚旨意下来, 自己拿到确切大婚日期再走,免得小徒弟写信都没地儿收……

但万万没想到隆源帝竟这么磨蹭, 洪崖熬了一天又一天, 仿佛能看到自己血脉中流淌的野性慢慢消失。

八月二十四,明天就是秋分,但天儿还是很热。

洪崖依旧横在茂密的葡萄架下,手里的蒲扇有一下没一下拨弄藤蔓间垂下的两串晚熟葡萄。

果子已经很饱满了, 紫色浓得几乎化不开, 合着表皮上朦胧的白霜,总叫人不自觉流口水。

是真流口水,因为何青亭那老头儿种的这葡萄是真难吃!

前儿中秋节大家剪了几串下来,兴冲冲供奉过,每人都分了一小嘟噜剥皮, 结果第一个尝试的平平当场哇一声哭出来,“好酸!”

真的酸,洪崖这么些年走南闯北都没尝过如此酸涩的味道,一口下去恨不得眼泪鼻涕齐流,五官都扭曲了。

老头儿恼羞成怒,劈手夺过,“你们都不会吃!”

何元桥浑身颤抖,端着茶碗狂漱口,闻言忙道:“爷爷当心……”

话音未落,何青亭已经把塞到嘴里的葡萄粒咬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