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一品太医/太医署升职日记(134)

何元桥已经被冻傻了,两排睫毛上全是白霜,几次三番都觉得自己活不下去,可想着一家子老老少少,又硬咬牙撑下来。

后面太阳一出来,上至隆源帝,下至文武百官,全都发自内心地感念上天恩德:

真暖和!

原本洪文对祭天没有任何特殊的感情,但当低沉的鼓角声回荡在山峦深处,仿佛远古巨神的低声呢喃;当浑圆的金日高悬蓝天之上,那金灿灿的阳光温柔洒落,笼罩在祭/坛的每个角落,抚摸着所有饱含期待的面颊时,洪文整个人都被震撼,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期许。

他希望从此这片大地上再无战火灾祸,处处风调雨顺,人人安居乐业,事事遂心顺利……

愿一切安好。

********

按规矩,腊月二十八是皇帝封笔的日子,他赶在腊月二十七恩准了嘉真长公主年后离宫建府的请求,引发不小的轰动。

往前推几个朝代,公主们不享封地已经有二三百年了,所以大多在未出嫁之前都长居宫中,或因种种情由长居亲贵府上,婚后才会与驸马一起移居公主府,断没有孤身一人独自开府的先例。

尤其嘉真长公主乃当今皇妹,上有太后健在,下有兄长掌权,宫中就是她的家,似乎并没有理由另辟居所。

但她本人却很坚持,只说自己到底是寡妇之身,长居宫中不合规矩云云。太后和隆源帝先后几次不允,后来也不知一家三口闭门谈了什么,出来时眼睛都红红的,然后隆源帝就破格将自己身为皇子时的居所赏赐给嘉真长公主,一时轰动非常。

有朝臣上折子反对,说潜邸赐给公主不合规矩,都被隆源帝一一否了,不予理会。

洪文下值时绕路去看了两次,也替长公主高兴。

无论如何,独门独户总比拘束在宫中自在多了……

不过他马上就高兴不起来了:

腊月二十九了,已经有性急的人家穿上新衣裳,放起大红鞭,可自家师父还是没影儿。

他每天早晚都扒着门框往外看,甚至开始怀疑过去几天的经历是否是黄粱一梦,现在梦醒了,人没了。

在朝官员都有年假,从隆源帝封笔直到转过年来正月十六才重新上衙,这点就很得人心。

大年三十当日,不死心的洪文起了个大早,结果一开门就见门口立着一道熟悉的背影,那影子听见开门声转过身来,露出一张胡子拉碴挂满白霜的脸。

“呦,起来了?”

他咧嘴一笑,口鼻处喷出滚滚白色水汽,都张牙舞爪在空中翻滚。

“师父!”洪文直接从门槛里跳到他身上去,大壁虎一样挂在他背上,“你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啊!”

洪崖一手杵着长/枪,一手绕到背后摸了摸他热乎乎的脑瓜子,“办了点事儿。”

幸好紧赶慢赶,赶上过年了。

洪文叽叽呱呱说了好些话才从他身上跳下来,“谢蕴说你往他家借马后就走了,结果……”说到这里,洪文想起来什么,赶紧探着头左看右看,“师父,你马呢?”

“没了!”洪崖干脆利落地一摊手。

洪文脑袋里嗡的一声,开始盘算得赔多少钱。

宝驹千金难得,更何况是被镇国公推为第一的,那么……卖了自己够吗?

见他神色不对,洪崖回过神来,用枪头一挑地上的大包袱捞在手中,笑道:“胡思乱想什么呢,我才刚进城就去还马了,马还给人家,自然没了。”

洪文:“……师父你真的好欠打!”

就不能一口气把话说完?

他哼哼唧唧往里走,见洪崖比去时多了个沉甸甸的大包袱,不由好奇道:“这是什么呀?”

洪崖随口道:“收了点年货,晚间给你看。”

只要人没事就好,洪文本也不在意这些,随口哦了声就罢。

不过他眼尖的发现师父长/枪上的红缨没了,偶然一句问起,对方只淡淡道“脏了,丢了。”

兵器上绑红缨大多为吸血,可防止淌下来的血弄到手上打滑,那么现在……

晚上要吃团圆饭,女眷们带着一干仆从忙得脚不沾地,男人们想帮忙却被嫌弃碍手碍脚,一发被撵了出来。

四人面面相觑,两两一组找点事打发时光。

洪崖朝小徒弟招招手,回屋开了拿回来的包袱。

刹那间,整间屋子都被耀眼的珠光宝气充斥,洪文下意识眯起眼睛。

这哪儿来的?

洪崖也不细看,一遭儿推到他面前,屈起长腿斜倚在窗下道:“虽说公主不缺这些,可男人手里不能没银子,时常买点东西送进去,多少都是自己的心意。”

男人可以吃软饭,但不能软饭硬吃,总要有点家底才能挺直腰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