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命殇(42)

他长叹一口气，似乎有几分不忍，枯瘦的手指在玉石表面摸索着。他静静的在蜡烛前站了很久，才将这块黑玉带了出去。

在屋外等着他的青年，神色平静，眼眸却毫无光泽，胡子拉碴的，本来得体又高级的西装斜斜的挂在他身上有了几分空荡和颓废。

“昊青....”

“褚叔，我知道您想说什么。您别说了，我已经决定了。”青年神色平静，或者说死寂。“我的体质一直很特殊，小时候就很容易鬼上身，我自己却什么都不记得，是您封印了我的血脉和眼睛。让我过一个正常的生活，现在，我已经不需要平静的生活了。我需要重新打开封印，我需要可以抗衡霍城淼的武器。”

陈昊青眼眸深处的灰烬闪着一丝丝仇恨的微光，褚天师拿着那块墨玉，慢慢的坐在他眼前。

陈昊青这个特殊的体质在他们天师这行没有个准确的名字，只有个模糊的称号叫空瓶体质。

顾名思义，拥有这个体质的人像个空瓶子一样，什么都能装进去。比如怨鬼、冤魂、厉鬼、甚至邪魔。

陈昊青在三岁左右开始展现他的特殊体质，那时候他的父母差点被吓疯。褚天师去处理以后，告诉陈昊青的父母孩子太小了，即使要封印体质也需要他长到八岁。可不是所有人都能抗住自己的孩子被鬼混附体以后带来的精神压力。

厉鬼冤魂大多都是没有神智的，陈昊青的父母频繁的看着自己的儿子时不时的像个阴沉的老太太站在他们床头，或者疯狂的啃食着不知道从哪里抓来的死老鼠。

几乎每一个夜晚他们都是在惊吓和恐惧中度过的。

终于有一天他们崩溃了。

先是陈昊青的父亲，开始慢慢的不着家了，接着，是陈昊青的母亲。

褚天师经常看着只有几岁的孩子坐在门口，呆呆的望着院门等着根本不愿意回家的父母。

后来褚天师在陈昊青八岁的时候迫不及待的完成了体质封印，可不管褚天师如何跟他父母解释，他已经将陈昊青的封印完成，再也不会轻易被附身了。而他的父母只是揪着褚叔说的那句，不会轻易被附身的意思是不是还有可能被附身。

再然后，他们就离婚了。

楼上的房间，再也没有了什么响动。每天都静悄悄的，褚天师想把陈昊青接下来和他们一起生活。可陈昊青只是礼貌的谢谢褚天师，说他现在既然已经正常了，就已经很好了，而且他已经习惯自己生活了。

恍然间已经十多年过去了，当年稚气未脱却被迫孤独生活的孩子已经长成了大人的摸样。可是褚天师却觉得陈昊青内里并没有长大，他还是被困在当年的那栋寂静的房子里，只是他追逐的人从父母换成了云徵。

褚天师没再说话，陈昊青将上衣脱掉，看着褚天师拿了一直毛笔占了殷红的朱砂。在他的印堂和双肩处密麻麻们的写下一连串的神秘符咒。

褚天师口中低声念诵着语调古怪的音节，一股又一股肉眼不可见的磁场以陈昊青为中心涤荡开来。这无形的磁场散开很远，无数阴暗角落里的邪祟仿佛受到了强大的诱惑，倏地一同望向了这边。

陈昊青额角全是冷汗，牙关紧闭。他觉得双肩和额头像被烙铁烧灼一般。

这时，褚天师将那颗墨玉拿出，将它困在双手之中快速结印。这墨玉疯狂颤动，那一瞬间，雕刻的玉石瞳孔疯狂收缩，仿佛真正的眼球一般。

褚天师神色平静，他枯槁的脸上甚至有些肃穆。他将手上的墨玉一捏，玉石表面腾起一层淡淡的血色微光。

若此时再用蜡烛照一下这颗眼球，就能看到里面细小的血丝疯狂游动起来，整个虬结在一起，褚天师轻轻一捏这玉石里的血丝便瞬间逸散开来，瞬间将眼球的瞳孔染红。

褚天师右手一挥，甩出袖中的短刀，他绕到陈昊青背后，在他颈骨第三节处划了一刀。

皮肉裂开却无一丝鲜血流出，鲜红的肉雪白的骨，看起来如此诡异。

褚天师调转刀尖扎入墨玉眼球，噗嗤一声，仿若利刃入肉的声音。他将刀尖抽出，将墨玉眼球凑集陈昊青的伤口，一滴黑色的粘稠液体，缓慢的滴入陈昊青的伤口。

那液体一入伤口便消失无踪，陈昊青却犹如千年寒冰入体，冻的他浑身颤抖，神智模糊。

褚天师在他的头顶一拍，怒喝道：“凝神！”

陈昊青摇晃着狠咬一口舌尖，腥甜的味道弥散在口腔中。而那股阴冷的气息在他身上四处游走，横冲直撞。他不自觉的呵出一口白色的冷气。

外面烈日当头，他的眉毛和鬓角却都结了一层淡淡的白霜。

不知过了多久，体内那股阴气才逐渐平息下去。但陈昊青能明显感觉到，它就在那里，在他的体内蛰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