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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烧(2)

我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最幸运的那个人。

离研究生考试不剩多少天的时候,我和徐长生的联系少了很多很多。

我全神贯注的备战考试,从我们共同的朋友那里问到确实有人在照顾他。

我想着:等我考完了试,就去找他。

微信上的‘养猪厂的徐厂长’发来的消息越来越简短,有时候问他,也说自己难受的没力气打字。

我也很难过,我想联系他,又怕自己让他操心,也怕影响他。

我和徐长生之间,长不大的那个人似乎永远都是我,所有的道路都是他给我铺好。

我们十五岁认识,十六岁恋爱,二十二岁长跑六年。

我在成都的每一处回忆,在北京走过的每一个地方,都有徐长生的影子。

*

研究生考试那天,特别冷,我在早晨和他打了电话,他说自己出院了。

徐长生说:“今天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你要考回家去。”

徐长生又说:“失败了也没关系,你想二战我就换工作来北京陪你,你想回家我就帮你写简历。”

“我简历写得好的一批,一般人求着我我才勉为其难的帮一帮,我肯定好好给老婆写。”

我很开心。我知道徐长生是一个很讲义气,对朋友很好的人,谁请他帮忙他都会帮的。

但是我还是顺着他的话畅想了一下,又听他承诺回成都给我接风洗尘。

*

考完试的第一时间,我就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北京。

我订了明天的飞机票,我和徐长生开心的发消息,我想和他视频。

“我都这么久没见过你了,考完试视频一下!宿舍没人。”

我笑嘻嘻的和他撒娇,我看到他那边显示“输入”,又消失。

【养猪厂的徐厂长:】老婆,和你说件事,你别生气。

【养猪厂的徐厂长:】我虽然出院了,但是上次检查出来的结果不太好。

我的脑子轰的一下就空了,愣愣的看着这几个字,没法给出反应。

什么叫不太好呢?

为什么会不好?不是一个普通的小手术吗?

在我十二月二十五日,考完试的这天,我听我男朋友说了所有的事情。

就在前不久,他才做了一期化疗,结肠癌晚期。

那天晚上所有的事情我都回想不起来了,我只记得我挂了徐长生疯狂打过来的电话。

手机不停震动,我一边抹眼泪一边抖着手去买车票,高铁没有位置了,只有站票。

我不肯相信这个事实,我拎着背包就往回冲,我去车站的路上像个疯子。

我这辈子都没有那么狼狈过,出门都要化妆换衣服折腾半天,我头一次跑那么快。

我抵达候车室的时候,才接了徐长生的电话。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妍妍,你在哪里?”

“火车站,”我尽力平复嗓音的颤意,假装若无其事,“你瞒了我这么大的事,我得回去看着你。”

我故作凶狠和不满:“我要看你有没有瞒着我别的事情。”

徐长生似乎很轻的笑了声,又像是没有笑。

我记不清了,我只记得他没有劝阻我,只是耐心的让我看好行李,别拿丢东西。

“我去火车站接你。”

我不肯,这么晚了他来做什么?我已经是独立女性了,自己过去找他完全没有问题。

“我不在医院,不化疗的时候不用待在医院,”徐长生似乎有点无奈,“妍妍,你这样子,感觉不需要我了一样。”

“我怎么可能不需要你?”我颤抖着嗓子反问他。

如果我不需要他,不需要徐长生,我就不会面色惨白,像是鬼魂一样失魂落魄的坐在火车站。

我最终没有拗过徐长生,他还是在火车站接的我。

我看见他穿着大衣,系着围巾,除开脸色有些白之外和以前没什么区别。

他还带了我喜欢的奶茶,耐心的插。上吸管递给我。

“慢点跑,”他想接过我的背包,被我避开了,我瞪他,“我还没和你算账。”

徐长生有些无奈的笑了下,又伸手去揉我的头发,我一动没动让他揉。

“今天这么听话?”他故作惊讶,“以前不是说头发油,不让我碰吗。”

我咬着吸管,奶茶咕噜咕噜进肚子,含糊不清:“我昨天晚上洗的头发。”

他于是笑了笑,和我一起去路边排队等火车站的出租车。

我用力的咬着吸管,想说什么,在开口前,眼泪先落了下来。

我想压住哽咽,我们见面前在火车上我才补了妆,让眼睛没显得那么红。

我压不住。

我死死地咬紧吸管,把它咬扁咬成薄薄的一片,用力的牙龈发酸近乎出血。

有人揽住我的后背,把我抱进怀里,轻轻的拍了拍我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