阡陌(10)

高铭坐在那里，两手紧握举在脑袋前，将脸靠在小臂上，嘴里似有些神经质的喃喃念着：“没事的，一定没事的，这小子命这么大肯定没事的。”

过了不知多久，手术室的门打开了。看着守在外面的三人医生扎下口罩：“子弹已经取出来了，术后可能会有低烧，等他醒了就没事了。”

很快叶寻被送入了病房。叶寻右手还挂着点滴，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午后的光打在他的脸上，只让人想到挂在墙上的干花标本，美丽，却没什么生命力。看着叶寻有些干裂起皮的嘴唇，沈蓦然拿起桌上的水杯和棉签，一点点沾湿他的嘴角，仔仔细细仿佛这是很重要的事情一般。

出了这样的事，高铭报了警，随后便回剧组主持大局去了，蒋巍说到底跟叶寻也没多熟，陪着沈蓦然吃完晚饭便回去了。

入夜叶寻果然发起了低烧，沈蓦然按照医生的嘱咐在叶寻的额头上放了一个冰袋，并不停的用冷水擦洗着叶寻的手腕和脚腕。期间叶寻几次无意识的皱紧了眉，微微显出挣扎的神色，沈蓦然赶紧在他身边说：“叶寻，是我，是沈蓦然，我一切都好没有受伤。”

其实沈蓦然也不知道叶寻到底是不是因为自己而不安，但是每当他这样说过之后叶寻都会重新平静下来。就这样折腾到了半夜，叶寻的烧才终于退了下去。沈蓦然松了一口气，感觉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下来。

心里一松，困意就涌了上来，可是又实在怕叶寻这里有什么突变就不舍得离开，终于还是靠着病床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早晨还没来得及变得热烈的光线撒入病房，穿过叶寻纤长浓密的眼睫，在眼下投上一层浅浅的阴影，几声清脆的鸟鸣从窗外传来，微风轻轻拂动着洁白的窗帘的裙角。在这一片安和宁静中病床上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犹如蝴蝶被惊起，却带来了满室的活力与温柔。

叶寻看着趴在自己床边的人，梦境中所看到的又重新回到脑海。

父母出了车祸，单薄的少年无依无靠的坐在手术室外。手术室外的走廊连通着住院部的一条横廊，病人，家属，护士，医生，无数的人从走廊口经过，每个人都行色匆匆，每个人都有明确的目的地要到达，没有人注意到这个独自面对绝境的少年，手术室里一天不知道要失去多少生命，与己无关的人又有谁在意呢？

突然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跑了过来，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疑惑：“哥哥，你怎么了？不要不开心呀，我……我请你吃糖!”小男孩从口袋里抠抠索索的掏出一大把糖果，各种品牌，各种口味花花绿绿的装满了小男孩的整个手掌。

少年看着这花花绿绿的糖果并没有伸手接，只是盯着面前这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男孩。小男孩以为哥哥还不满意于是将糖全都塞进少年放在腿上的手里，又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似的，皱了皱秀气的眉头，从口袋里拿出最后一颗糖果放在少年手里：“这是我最喜欢的阿尔卑斯草莓味的棒棒糖，也给你，你就不要不开心啦”

少年还是没有动，小男孩嘟了嘟小嘴，挠了挠布满自然卷的小脑袋，拿起刚刚放下的棒棒糖拆开举到少年面前：“小哥哥尝一尝嘛，妈咪说不开心的时候吃点甜的就不会不开心啦。”

看着面前散发着香甜气味的糖果，以及小男孩胖嘟嘟的小脸上的关切，少年终于还是微微前倾了一下身体，含住了那颗糖，真的很甜。

看着身边熟睡的那人因为没有打理而显得有些凌乱的卷发，叶寻勾起了嘴角，虽然伤处的确还在隐隐作痛，但这个人没事，那就一切足以。

☆、破局

拍个戏竟然道具枪变成了真枪，血包变成了真血，高铭不知道为这事儿有多郁闷。但是他不能发脾气，剧组里人心惶惶根本就没有心情做事，这个关头他得先摆出一副镇定的样子来，只有他镇定了，剧组才有可能尽快恢复拍摄。沈蓦然虽然没受伤，但是让人家直接丢下救命恩人来继续拍戏高铭这话也是实在说不出口。看看四周无人，高铭暴躁的揉了揉自己的头发，仿佛他就是日本动漫中某个聪明的小和尚只要格叽格叽两下，便会有好的主意浮现在脑海。

不同于剧组那边的压抑和烦躁，病房里却是其乐融融。

沈蓦然迷迷糊糊湖中感觉有人用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头，他一下子睁开眼爬起来，对上叶寻那满是温柔的眼睛，眼睛突然就亮了起来，像是有人撒了一把细碎的星星。

那亮晶晶的眼睛渐渐和多年前那小孩子圆啾啾的大眼睛重合，虽然眼型长开了，但是那闪着的光芒却是如出一辙，都是心愿达成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