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大雾散尽时(112)

菜很快被端上桌，两个人，四菜一汤，时令荤素色香味全，光是那香气就勾得棠遥食指大动。

她是真饿了，之前和赵羽禾那场戏太耗体力，这会儿饥肠辘辘地也不和纪遥风客气，举了筷子夹起了一块牛肉就放进了嘴里。

嫩滑多汁的卤牛肉顿时满足了棠遥的味蕾，她笑眯眯地冲着纪遥风直点头，“好吃呢。”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也是这样笑的。”纪遥风双手交叉抵在下颚，隔着小小的圆桌，用温柔的目光打量着面前的棠遥。

棠遥不解地眨了眨眼，“我和您第一次见面不是在《孟小冬》的围读会上么？那次围读我被您骂得可惨了，我从头到尾肯定都没笑过。”

“不是。”纪遥风摇摇头，“是八年前，在金翎奖的颁奖现场，那次你是助演嘉宾，上台的时候笑得可可爱爱，一双眼睛弯弯就像月牙。你的节目就在我领奖的前面，我记得你。”

“啊？”棠遥吓得筷子都捏不稳了，“我……不记得您了。”

金翎奖，那可真的已经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陈旧到棠遥都不愿意去回忆那段不算开心的过往。

“你一定不记得，因为那天我在安全通道里打电话，你和经纪人在安全通道外面。”纪遥风直言，“其实我不是有意要偷听的，可是那时候你和经纪人吵得厉害，我要是出去了，大家一定都尴尬。”

棠遥瞪大了眼睛，她确实一点儿也不记得纪遥风，但纪遥风说的这件事她却记忆犹新。

“您……听到我和经纪人……”棠遥一张脸涨的通红，难堪地往事如烟如雾般从四周灌了过来，沉重得令人呼吸不得。

纪遥风点点头，“那时候我也才刚踏进这个圈子不久，知道这个圈子的阴暗和不净，却也没想到在大家看不见的地方是这副肮脏的模样。”

棠遥放下筷子苦苦一笑，“难怪，第一次围读会的时候我就觉得您看我的眼神不太一样。”

纪遥风叹气，“棠棠，我今天想着把这些话说出来，并没有要揭你伤疤或者看你笑话的意思，相反的，当年我就有些佩服你，舞台上那么闪耀漂亮、笑起来甜美软糯的小姑娘，私下竟生了一副刚烈豪爽的直脾气。”

棠遥跟着苦笑，“您说笑了。”

可纪遥风却一脸正色摇头，“棠棠，我后来有在托人试着找过你，但是，没有任何关于你的消息。”

棠遥的思绪如散落在走马灯里的碎片，每一处斑驳的光亮中闪现的全是阴暗的回忆——

“棠遥，你别不识好歹，金宇寰球的老总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金主，只要你让他高兴了，在这个圈子里还怕没有出头的一天？”

“不可能，你想都别想！”

“棠遥我告诉你，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上头今天要个人，我是看得起你才把你带来的，你别……”

气急败坏的男人还没说完，“啪”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就打断了他。

紧接着，连着三个耳光声骤然响起，“死丫头，妈的，你别给脸不要脸！”

……

“让您看笑话了。”棠遥觉得今天真是巧了。

刚才的戏，赵羽禾那几巴掌全是扇在她的左脸上的，八年前，前经纪人的那几巴掌也是。

“不是笑话，你真的很勇敢。”纪遥风冲棠遥微微一笑，“拍戏相处的那几个月很愉快，我承认，我确实存了护你的心，因为你值得。”

“纪老师……”棠遥的心漏跳了一拍，她很怕纪遥风的话会让她更加无地自容，“您别说了。”

“不过我尊重你的选择，但是我希望你能永远把我当成是朋友、前辈和老师。棠棠，你送我的话剧票我收到了，八月，期待你的表现，也更期待能和你有下一次的合作。”

这顿饭，像散伙又像缘续，棠遥从刚开始的如坐针毡到后来的大快朵颐，她觉得自己突然对纪遥风一直心存的低姿态的感激已经渐渐平复了。

果然，这世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示好。

棠遥一直对纪遥风那种似有似无莫名的偏爱很惶恐，她心感受之有愧，所以从未安心接受过。而现在知道了理由，就算以后两人再无合作，她对纪遥风的态度也会和对别的前辈截然不同。

两人这顿饭吃了两个多小时，从私房菜馆出来的时候外面雨已经停了。

纪遥风要回剧组，棠遥接下来有一天的休息所以要回市区。

纪遥风的车就在门口，他自然想送棠遥回片场去拿车，谁知不等纪遥风拉开车门，街对面就响起了一阵车鸣声。

滂沱大雨过后的老街上冷冷清清，显得那辆黑色的商务车格外扎眼。

棠遥和纪遥风同时循声看去，只见缓缓降落的车窗后面浮现出的是陆旭那张如刀斧凿刻过一般的俊逸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