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鸢回前堂(327)+番外

季华鸢,你始终不理解——并不是你做错了什么,而是我终于肯承认我们之间深深的沟壑。这沟壑甚至不是我们的纵情任性铸成的,而是根植于我们各自的灵魂之中——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怕什么吗,你自卑却又不肯外露,我一直小心翼翼地维护,可直到我眼见着你对我说谎的那一刻,我终于对自己承认,我们之间确实是不同的,而这不同也确实来自于我们的身世。我究竟要如何做,才能让你明白,你的不安可以对我说,不必自己吞咽,更不必自己通过那些荒唐的曲折的办法去试图消解——那是我的母后啊,你带着那样一个卑鄙的亡命子闯到我母后的寝殿里——你一定不知道那是一个多么柔弱的女子,不知道我当时意识到是晏存继去她的寝殿里拿走了兵符和簪子时的心情。

那样圣洁而柔弱的母亲,我是她的儿子啊,让她沾染到一点不干净的东西,都是我永远无法洗脱的耻辱。

你总是想着最后一次做点什么,以此给你那不安的内心一点交待——我都懂,所以我可以容忍你雨岚山送别谢司逸,可以容忍你独自与晏存继进行那些危险的协议,可是这一次,我真的无法容忍。为什么,你要给我这样的耻辱。

你知道那天皇兄有多生气吗?多少年了,他没有这样怒气逼人过。皇兄一掌掴上来的时候,没有一点力气——那双手都在颤抖。你说得对,但你不仅触了我的逆鳞,你更触了皇兄的逆鳞——母后,是我们兄弟二人心中最不容人侵犯的存在。你知道我面对着气得整个人发抖的皇兄,还要强硬地替你辩驳时,我的心情吗?

我可以不是你的爱人,我可以一边思念着你,一边孤老一生,但我不能对不起兄长,更不能对不起母后。

华鸢,对不起。

北堂朝对着当空的皓月沉声叹气,夜很深了,明天就是忌日前一天的祭祀礼,他拖着略带疲惫的脚步转身——寂静的园子里,树影沙沙,空无一人。北堂朝却突然站住脚步,轻叹一口气。他回过身,对着身后那已然枝叶干枯的灌木低声道:“季华鸢。”

灌木应声似的哗啦啦响了起来,一个修长的身影从灌木丛后走了出来。北堂朝淡淡的抬起眼,季华鸢穿着月白色长衫,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好长,一直打到自己脚边。那人的表情淡淡的,昔日里一双似是筑着魂的双目淡然无澜。季华鸢往前走了几步,在他几步外站定,无声地看着他。

北堂朝心里突然有些慌,他移开视线去,看着脚边的影子。自己刚好踩在季华鸢影子的肩膀位置上。月光好像突然变得很亮,亮到他能如此轻易地看见那双美丽的肩膀轻轻地颤了一下。

晚风从无言的二人之间游走,一阵酒香从北堂朝鼻息间若有若无地飘过,北堂朝一愣,抬起头看着季华鸢,“喝酒了?”

季华鸢淡淡一笑,声音轻得有些飘渺:“喝了一点,不多。”

北堂朝张口似是要接着问什么,然而他却顿了顿,最终也只是点点头闭口不言。季华鸢等了一会,不知是不是两人间的静默让北堂朝觉得尴尬,北堂朝终于开口:“明知道自己不能喝酒,就少喝吧——无论因为什么,到最后总是自己不舒服。”

季华鸢忽的笑了,他倒很云淡风轻似的抬脚往北堂朝身前又走了两步,而后定定地站在北堂朝身前。酒香更加浓郁了,北堂朝不想看季华鸢的眼睛,他的视线向下飘,却又忍不住落在季华鸢的嘴唇上。那双唇很红,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烈红如血,让他几乎瞬间便起了吻上去的冲动。然而北堂朝终归是没有,几乎有那么一瞬,他突然想到了自己和季华鸢做爱时的场景——那个人,再也不会在他的怀里了。

“我没事,只喝了一点——”季华鸢的声音突然轻快了起来,倒是中气十足似的。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说道:“我——我只是来问你——”

“如果还是那件事,我想我上次已经说得很明白——”北堂朝有些慌乱地沉下声音,他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是否足够冷漠,然而季华鸢已经抬手捂住了他的嘴。那根手指那样若即若离地搭在他的嘴唇上,北堂朝突然静了下来,他垂眸看着那根纤细白皙的食指,突然叹了口气,说道:“华鸢,你别这样——你知道我会不忍心,就别再来招我——”

季华鸢低头嘻嘻地笑了几声:“你会不忍心吗?”

“我会。”

“噢——”季华鸢拖长声音点头:“好——不过,我还是得问你一句——”他说着,笑嘻嘻地抬起头来,他笑的非常夸张,露出一排如贝壳般晶莹的牙齿,然而那双眼睛里却像是蒙了一层泉水一样的,毫无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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