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鸢回前堂(316)+番外

余音过后,牢房内是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北堂朝突然颓然地放开手,那颗泪终于从他眼眶中滚落,和季华鸢的泪一起摔进泥土里,相融,消散。

“可是,你过分了……”

季华鸢笑了,泪水顺着脸颊淌进他的唇间,他笑着开口,用如同老朋友之间相互打趣的了解的口吻:“我踩到你的底线了。”

北堂朝闭上眼,点头。

季华鸢继续笑:“我知道会有这一天,只是还没来得及做好准备……记得我在树林里和你说的吗?你对我越好、越包容,我便越不安,如同一个盲人走在悬崖边,不知道哪一步会踏下万丈深渊……”

北堂朝闭着眼笑了一声,他抬手胡乱地擦了擦泪,睁眼道:“不会的,你不会掉下万丈深渊。你是一只鸢啊,你有双翅,你也许会痛苦到放任自己一直下坠,但你不会任自己死掉——即便是擦着地面那一瞬间,你也会救回自己——你,不会死。”

季华鸢抬眼直视着北堂朝,声音非常温柔:“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死?”

“因为我爱了你十年。”

“那以后呢?”

“大概还会继续。”

“只是会……”

“只是会放你飞走了……”

季华鸢蓦然点头:“我懂了。”

“你懂什么?”北堂朝有些茫然地抬起眼,喃喃着笑道:“你不懂,你即便被绑到这里,听我说完了这些话,作出一幅已经知晓全部的样子,你也依然不懂——你不懂我为何不能忍受,即便你表现得再大度,转过身,你还是会缩起来哭,并且在心中痛斥我的爱浅薄、浅薄到不能容忍你的一次冒犯——”

季华鸢嗬嗬地笑出了声,他用力地点头:“没错,北堂朝,你真的看透了我——那么能不能告诉我,究竟为什么?”他说到这里声音突然软了下去,似是喃喃低语,却又像是苦苦哀求:“让我知道,为什么……”

“因为我不是生来的太阳——”北堂朝看着他,苦涩一笑:“是啊,在你心中,我永远都不会有气急败坏、永远都不会绝望,我含着金汤匙出声,一生顺遂得意,就像那天上闪闪发光的太阳,只会给别人光和热,自己永远都不会有半点黑暗——”北堂朝说到这里,一手撑在季华鸢脑后的刑架上,哑声说道:“可是为什么啊?华鸢,北堂朝今天的一切的一切,都是母后给的。华鸢,我可以接受你全部的不信任,但我不能接受你带着那样一个人去侮辱我母后的亡灵、让他在那寝殿里为所欲为。我是她的儿子,在她死后这么多年,我却连一片清静都不能给她,那我又能做什么呢?而你——甚至在事后,还要瞒着我、骗着我——我在你心里是傻子吗?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为什么每一次,你都要站在待我最刻毒的人身边呢?我不怨恨你,我怨恨我们之间一直以来存在的沟壑——也许它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样容易填平,也许,永远都填不平。你我生来就是不应该在一起的,我们只会刺痛彼此。”

“我从未站在他们身边……”

北堂朝笑了一下:“是啊,我知道啊,你的心是向着我的,所以我可以原谅。但是华鸢,你今天被绑在这里,是因为你伤害了我的母亲啊……那个会包容你一切的我,不是我赐予你的,也不是上天赐予你的,是我母后,用她全部的善良和温暖,十几年打造了一个我捧到你的生命里——你对她,怎么能没有一点感激呢?”

季华鸢的嗓子干哑得厉害,眼角涩到流不出泪。他不知道还该说什么,他想说,我很感激。他想说,我站在那座寝殿里,不仅有感激,还有感动、有震撼、有敬佩、有自卑……

北堂朝,你说的不对,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坏……可是为什么,我却找不出任何一点被你误会的根据呢?我做了你说的全部的事,但我真的……并没有你说的那么坏啊……

过了许久,季华鸢突然笑了,他侧过头,眸光闪烁着轻声说道:“逆鳞。”

“什么?”北堂朝轻声侧过头问。

季华鸢垂眸淡笑:“我触了你的逆鳞了……我输了……好吧,我认了。”

北堂朝闻言似是一瞬间失了神,过了很久,他才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头。北堂朝蹲下身子,将钥匙插进镣铐的锁眼里,一点一点转动,咔嗒一声替他解开锁。季华鸢低头看着他,北堂朝无声地站起来,抽出匕首替他割破了绳子。季华鸢缓缓站直身子,低声道:“谢谢。”

北堂朝无声地摇了摇头,他将镣铐和绳子丢在一边,无言地转过身。

“北堂朝。”季华鸢在他身后叫他,声音倒没那么多哀伤,反而带着点俏皮的尾音。北堂朝回过头来,抬起猩红的眼眶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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