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与仲月,过时不候(13)
夏天来了
“公子,你看,我将这小贼拿下了。”
我抬头看见夏色压着个穿一身黑的面生的人。
贼眉鼠眼的,一看就是做这行的。
不知为何,心里反倒松了一口气。
我是笨蛋吗。
我将头又埋下,试图降低存在感。
我现在只觉得十分丢脸。
“这不是仲时月吗,你咋趴地上了?”夏色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
我继续趴地上装死。
“起得来吗?”一道富有磁性的声音自头顶传来,不知是不是因为我有点醉了,竟觉出他的声音捎上了春风的暖意。
装死失败的仲女侠决定挽回最后的颜面。
我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这时我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脚踝方才扭伤的疼痛感。
从我爬上墙檐到摔下统共不出一秒,我不知道这人怎么能又以如此潇洒的姿态出现在我面前。
但气势不能输。
于是我仰起头与习风与对视。
“噢,我知道了!刚刚我看到有个黑影PONG地摔在地上,就是你啊!你不会是和这小贼一伙儿的吧?”夏色一手压着小贼,一手有些激动地指着我的鼻子。
我一手插着腰,尤为鄙视地看着夏色:“你这小屁孩瞎说什么呢,本女侠这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女侠的脚可还安好?”一旁的习风与问道。
“健步如飞。”我逞强道。
“你方才不是飞失败了吗。”夏色记仇地戳我伤口。
“我现在过去掐死你,只要一秒。”我说道。
“把犯人押回府里。”习风与说道。
夏色马上闭上了嘴,对我呲了呲嘴,推着犯人消失在了夜里。
我左等右等,身旁的人愣是没有动静。
我实在憋不住了,扭过头问道:“大人,您,不走吗?”
“你先。”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他的视线飞速地掠过我的脚踝。
“我先就我先。”我暗暗咬牙切齿。
前几步我还能勉强维持正常走路姿势,钻心地疼痛让我把大侠的傲骨抛在了脑后,我自暴自弃地采用了一瘸一拐的姿势。
“我背你。”
身后的人存在感太强了,让我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那人在我身前蹲下,黛紫色的长袖垂在地上,微风吹起,在树影光影交错之下,仿若荡漾在水波里的船,有种静谧的美感。
我像是受了某种蛊惑,双手搭上了他结实的肩膀,低声说了声:“谢了。”
他的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健,连因走路而产生的抖动感都被降到最低。
但我还是逐渐困了。
我努力维持着清醒,我凝视着习风与束起的乌黑长发和修长的脖颈,突然说道:“其实你穿紫色更好看。”
“谢谢。”他简短地回道。
酒精的作用让我无法分析他是客气还是厌烦了,我只是无意义地进行着自己的讲话。
黎州并不算多繁华的地方,所以一到晚上总是乌漆嘛黑的。
我很少晚上出来。
所以这样的夜,我是陌生的。
同时,带着点恐惧。
那种,自遥远深处传来的,陌生的,本该是习以为常的感觉。
“今夜,看不见月亮呢。”我望着黑沉沉的天空说道。
“它累了。”习风与淡淡地说道。
“说的也是,如果每天都要上班的话,那确实是挺累的。”我笑了。
习风与却没有接我的话,这沉默让我难受。
我才后知后觉地想道,他可能不能明白我的意思。
古代人嘛。
“其实,我不是这里的人。我是另一个世界的人。”我突然决定告诉他这一惊天大秘密。
但这惊天大秘密似乎并没有引起他的多大反应。
他只是侧过脸看了我一眼,漆黑眼眸中没有一点波澜,让我都有点怀疑我刚刚有没有说话了。
良久,他说道:“孤身一人来到黎州,想必是不容易。”
“不是,”我有些激动地挥舞着双手,“我是说,另、一、个、世、界!不是黎州,也不是宋朝!”
“知道了,你是从天上来的。”习风与顿了顿,双手收紧,将我稍往上托了些。
“也不是,”我的情绪突然有点低落,我将头埋在习风与的肩上,“我是在爬满虫子的草堆里醒来的。”
习风与没再说话,我想他找不到回应我的话了。
这里的人家不兴点灯,比起追求光,他们更愿意省点钱多过活一天。
一路走来,习风与只能依靠几颗星子投射下的光辨别方向。
平民区的小路弯曲不平,绕来绕去似是没有尽头。
我抬头,还是没能如愿地找到那轮明月。
如果没有月亮的话。
那我怎么。
找得到路呢……
我收紧了环绕着习风与的手,忍着哽咽说道:“习风与,我想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