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与仲月，过时不候(11)

“谁说不是呢。”我说道。

梁生将封紧实的坛子提上了驴车，而后坐在了驴车前头，对我说道：“还有一车，你先不用去了。”

我点了点头。

我没有等多久，梁生很快就回来了。

醉仙阁到酒铺并不太远。

“你们萍姑今儿不在啊。”梁生擦了擦额前的汗说道。

“是你们萍姑”我纠正道，“我走时还在的，就是她叫我来搬酒的。”

“那你回去可以好好偷懒了。”梁生黝黑的脸上浮出笑容。

“胡说，我干活可认真了。”我说道。

萍姑不在啊，这可是个重要的信息。

“那我先走了，你在后头跟着点儿。”梁生的效率不是一般的高，聊天的功夫他就又运了满满当当的一车酒坛，重新坐上了驴车。

“你先走吧，我过会儿再回去。”我朝他挥了挥手。

他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没说什么，朝我挥了挥手。

明明与往常没有明显的区别，我却察觉到我与梁生之间有什么正在发生改变。

我对生活中那些细枝末节一直很迟钝，但是身边的人的态度和变化还是能感觉出来的。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很脆弱，就像一根牵丝，轻轻一碰，

便无声断了。

随着车轱辘碾过地面发出声响，身后响起低声的人语。

我没有听人墙角的习惯，很快抬步走向与去醉仙阁相反的方向。

路过衙门的时候，我尽可能自然地往里面瞟了一眼，没有看到那抹熟悉的白色身影。

只看见打扮得人模狗样的马县令与匍匐在堂前的犯人打扮的人吹胡子瞪眼睛，三三两两不知为啥不用干活的百姓对犯人指指点点，嘴里念叨着毫无新意的陈年老词：“作孽啊！”

不知为何，我觉得大堂上方“明镜高悬”的匾额在此时显得暗淡，透出几分讽刺的意味。

呜呼，黎州亡矣！

我听见案板摔在案上的声音，尖锐刺耳。

心口倏然一阵心慌，那一幕黑云笼罩密不透风的场面仿若发生在昨日。

我快步逃离。

就像有只穷凶恶极的野兽在后边追赶我。

我一直很擅长逃避。

“要说这建安年间……”

听到那熟悉的说书声，我放缓了脚步。

不知道说书的老伯对建安年有什么特殊的情怀，好像他的所有故事都恰好挤在了建安年发生。

今天讲的是一位女将军和乞儿可歌可泣保家卫国你死我活的爱情故事。

虽剧情俗套，但经老伯的生动演绎，以及他独特的具有江湖气息的腔调作背景音乐，故事一下子变得有趣了起来。

“嗳，老伯，你这剧情设置的有点问题。乞儿遇到女将军的时候，肯定大几个月没洗澡了，女将军怎么会对他一见钟情呢？没味儿吗。”在铁盆伸到我面前时，我习惯性地挑刺。

“姑娘，我观察你好些会儿了，近半年你总来，想必对戏曲和故事颇有研究。来日，老身愿与姑娘好好坐下，仔细切磋其中奥义。”老伯笑了笑，眼尾的皱纹显得更深了。

“……我只是个卖弄苦力的，哪懂这些。”我对他的从容接纳反倒显得无所适从。

“老身在这儿随时恭候小学究。”他朝我作了个揖。

我快速逃离了现场。

我出去时脸上的神情想必是五彩缤纷的。

那时的我真的以为，有个人，在等我。

原地复活

我觉得牡丹是醉仙阁乃至黎城最漂亮的女子。

我所认识的世界就那么小，所以我认为，她是我见过的长得最好看的人。

当然，是在见到习风与之前。

不同于商桃自以为不明显的保持距离。

牡丹的身上有着一种天然的傲，这种自然得就像伴着她出生一样的傲，使得所有醉仙阁的人，包括客人都保持着对她的敬畏之心。

我不喜欢商桃。

却很喜欢牡丹。

要形容的话。

我觉得，商桃的身上没有一处是真的，甚至她的名字都是假的。

而牡丹，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名。

可牡丹就是牡丹。

我一直叫她，牡丹姐。

“小月。”

有人，自旋梯款款走下，绣工精细的锦鞋之下，步步生莲。

精致的玉颜画着清淡的梅花妆，一颦一笑皆是勾魂摄魄。她身着红色纱衣，里面的丝绸白袍若隐若现，腰间用一条丹色软纱轻轻挽住，一举一动尽是风华。

别人这样叫我，我肯定会装傻充愣当聋子。

但。

我止住了前进的脚步，温顺的回过神，微微向来人欠身：“牡丹姐。”

“最近在店里连你的影子都难捉着。”牡丹姐的声音总是让人舒心的轻柔，像一汪江南的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