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完全饲养关系(32)

白玊意识到灯光太暗，便抓住笔记本的封皮，“还是我跟你说吧。”

“嗯。”

“你有过类似的经验吗？喜欢一个人，却因为各种原因没能说出口。你们认识了很多年，从互相喜欢到形同陌路。久别重逢的夜晚，你一眼就认出了她，然而如今的你对她来说，只是个十分陌生的、需要在记忆里仔细翻找才能记起一些片段的人。”

白玊合上笔记本，往后退了两步，垂手在他们之间划下一道看不见的界限，而后再抬头看他，“你能做的，就只有隔着比这更远的距离，看着她。”

有那么一瞬间，许向弋的鞋尖几乎挪动了一下，想要多走半步与她靠近一点，可她的眼神坚定而决绝，生生将他钉在两步开外。

“她的生活已经与从前你熟知的大相径庭，你深知你所做的一切都会在日后被视作多余。所以你只能每天在台下有她的地方，循着私心在一个属于你自己的时间，送给她一首你自己写的歌，默默祈祷着，希望明天她再来时，能比今天更快乐一点。”

许向弋凝望着两步之外的白玊，安静聆听着她讲故事。不知怎么地，心底总游走着一种异样的情绪，在她每一个话音的节点停顿，荡起一圈涟漪。

听说这个故事的大体构想是白玊给的，相比讲述别人的故事，她方才更像是在进行有一场独白。许向弋不禁想，她也有无法诉说爱意的对象吗？是那个跟自己有几分相似的人吗？

唇隙隐约的甘甜此刻尽数变做酸涩，许向弋动了动嘴巴，终究欲言又止。

导演在不远处叫他的名字，宣布重新拍摄刚才的镜头。白玊冲他点点头，示意他快过去。

许向弋始终在意白玊在他们之间划下的那条界限，刻意往靠近她的方向跨了一大步，越过那道隐形的线，对她说：“一会儿你能不能站在那里？”他指了个摄影机器后方的空位，然后很快收回手，在手心挠了两下，“我大概能理解一些了，想让你看看你特别指导的成果，行吗？”

白玊莞尔，“好啊。”

许向弋稍微补了点妆，拿起吉他回到舞台，弹起那首他算不上陌生的曲子。

意外发生前不久，林亦舟曾给许向弋发短信，说他正在写一首歌，打算送给自己暗恋很久的女孩。许向弋没有回。过了很久以后许向弋才知道，那首歌到最后也没能写完，他最终也没能把歌里的话传达给他心里的姑娘。

许向弋从邵方庭的口中得知，林亦舟给了这首曲子一个名字，叫做《To My Dearest L》。L代表了什么？他知道林亦舟有个从高中时代起就十分要好的女性朋友叫露露，或许这首曲子就是他为秋露白所作的。而秋露白在得知这个项目后，也是自己争取一定要参与这次拍摄机会。

以前许向弋从来不信缘分，但此刻自己正坐在以林亦舟的名字命名的酒吧里，阴差阳错地弹奏他留下的最后一首歌，给他想要告白的女孩。许向弋不由得感叹命运神奇。

秋露白在舞台下方的座位上一杯接着一杯灌酒，那都是些为了拍摄特调的没有度数的饮料。可她夹着酒杯，好似醉了一般，令视线毫无凭依地漂浮在空中。

许向弋一动不动地望着她，舞台中央刺眼的光线将他额发的阴影勾画得很深，他的虹膜却在灯的映照下变得如同琥珀。他的手指痕熟练，琴谱已经铭记于心，所以他试着放空自己，想象着他与白玊之间横亘着的那条看不见的线，想象着，他的嘴唇触碰矿泉水瓶口时，那抹极淡极清浅的余香。

他似深陷回忆而放空的双眸中，浮现出一点恍惚的笑意。然后他闭上了眼，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曲子的最后一个音符结束了，余音绕梁。

白玊站在摄影机器后面，越过秋露白趴在桌上的背影，一直看着许向弋。

直到导演喊“咔”收工，催促着白玊让位，她才明白过来，她站定的位置似乎是许向弋视线的终点。

他自始至终注视着的，既不是摄影机，也不是秋露白。

作者有话要说：

视线的终点是你呀。

他只会唱歌弹吉他，不是个做演员的料。所以要想展现出短片中的情感状态，他就只能来真的。

第16章 16

宣传短片在半叶舟拍摄的部分结束了，众人将各种设备收拾得差不多，准备前往江边拍摄一些夜景。

主要负责拍摄的人员和男女主角已经到达下一个场景，白玊还站在卡座后方的走廊中等车，闲来无事，便端详起墙上的照片。她第一次来半叶舟，就留意到这张照片与别的略有些不同，特意用相框裱了起来，打了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