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慵来妆(48)

白芙手脚麻利地将新鲜没动过的饭食从熏笼上取来摆好,然后捧起自己已用尽的空饭碗溜到南面去和红榴等人一起收拾起来。

萧信站在桌边:“这些是哪来的?”

“我问厨房要的。”许融回答,并不吝惜地给出赞誉,“你家厨上的手艺比我家还强些。”

这是真的,萧夫人出身的英国公府传承最久,底蕴胜过绝大多数公侯府邸,她掌管的中馈诸事包括供膳自然也非寻常人家可比。

但这不是重点。

萧信道:“你要他们就给?”

许融笑道:“为什么不给?你家太太费尽工夫请我进门,至少应当管我的饭罢。”

哪有这样简单。

萧信知道,可空荡还有些灼烧感的腹内彰显起存在感,他就不想追问了,坐下低头端起碗来。

丫头们人多动作快,几句话工夫已经把碗碟都拾掇好、将暖阁恢复原样后避了出去。

远处偶尔还会响起一两声爆竹,因小院偏远,传到此处反衬出幽静来,萧信就在这静谧中把留给他的那份饭食吃得干干净净,许融试探着将自己这边动了小半的盘碟推给他,他不挑,也吃到几乎空盘。

许融未料到他这么能吃,想到一句俗语,顺口道:“怪不得人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说完就见萧信脸有往下拉的趋势——又没完全拉得下来,可能反应过来才吃了她的,不好放下碗就给她脸色看。

许融忍俊不禁,抬手给他倒了杯茶:“才吃饱,别生气了,喝杯茶消消食吧。”

萧信垂着眼睛,把茶盅拖到自己面前,才道:“我没生气。”

许融有口无心地应:“嗯,那就好。”

茶汤温热适口,萧信默默喝下去大半以后,他手指握着茶盅,忽然道:“许姑娘,你只比我大一岁,以后可以不必如此说话。”

许融也在喝茶,闻言愣了愣:“什么?”

萧信淡淡道:“我不是许小侯爷。”

许融反应过来:“哦——”

他以为她教训弟弟习惯了,所以对他腔调也老气横秋。

十八岁的少年不允许被当成十五岁——不对,过了年,许华章也长了一岁,他现在十六了,那就是萧信不允许自己被当成十六岁的弟弟对待。

他不知道她实际上比他大的不是一岁,也不是三岁,而是——

许融控制自己想下去,也努力憋住快要喷薄而出的笑意。

行叭,一岁很好,是一岁没错。

她放下茶盅起身,绷着脸道:“我知道了。”

她往南边去,萧信狐疑地望着她的背影,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正打量,许融转过身来,指了指暖阁里面窗下的炕,笑吟吟地压低了一点声音:“二公子,委屈你一下,今晚就睡这里吧?”

这张炕照常理应该是供丫头值夜时睡的,不过许融已经提前找了借口,把丫头们全忽悠到院中厢房里去了。

萧信立刻忘了疑问,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既是假成亲,他当然不会和许融同床,但这个问题不适合由他提出,怎么提都是冒犯,由许融主动安排,就再好不过了。

她好像不管什么事到了手里都能张罗得妥妥当当。

萧信心里闪过这个念头,他点点头算作回应,见茶盅里还剩了些茶,就低头继续喝起来,喝完以后,他靠到椅背上,从背脊到腰腿都松弛了些。

从容这种情绪是会传染的。

她处之坦然,他在前院宴客敬酒时涌在心头的那些烦躁、不自在乃至些微后悔就跟着缓缓褪去。

没什么好怕。

经过谋划的未来再难也有一线希望,总比有劲都不知该往哪里使的茫然与混沌好。

心定之后,一直压抑着的疲惫渗进四肢百骸,萧信眼睫开始往下耷拉,他觉得应当还有什么事没做,但在这样饱足温暖的氛围里又懒得动弹思考,直到听见许融含笑的声音:“二公子,若是没事的话,请你先回避一下,我要沐浴了。”

萧信骤然惊醒,差点跳起来:“——哦。”

他迅速挥开帘子出去了,跟背后有谁撵着一样。

少年人真是有活力。

许融摇摇头,依次叫进丫头们收拾桌子、搬浴桶要热水。

听说萧信避到了另一头的东次间里,许融便也叫人给他抬了一桶过去。

小半个时辰之后,许融沐浴收拾停当,再叫人过去请他,又将仍在候命的萧家婢女们统统遣去歇息。

这一次是将她们遣出院外,有人有所犹豫,也有人迫不及待要走:“我不管,我去歇着了,你们要留在这继续抬水,随便你们。”

两大桶!

手腕都快累折了,这位二少奶奶真会使唤人。

有一个带头跑的,余下的也就呆不住了,不一会儿工夫,就剩了翠庭和另一个叫彩蝶的婢女,她们就被拨在此处伺候,所以不必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