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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如面柳如眉(58)

他是最不会喝酒的那种人。几罐啤酒下去就开始天旋地转了。模糊地觉得小睦在嘲笑他:“我说陆羽平,芳姐是不是老是欺压你啊?”他笑着,他不回答,他说:“你还不是一样,有时候我看着你们俩在一起就像,就像――”“像什么?”“像慈禧太后跟李莲英!”他开心地,起哄地嚷。

小睦怪叫了一声,跟着开始狂笑。“陆羽平,你自罚一罐。”

他觉得自己醉了。

小睦中间离开了一会儿。应该是去上洗手间。吧台上传来“叮咚”地一声响,小睦遗落的手机上闪着一个蓝色的小亮点。是短信。他这么想。小睦的手机是很干净很无情的银灰色,好看得很。他拿起小睦的手机,他只不过想看看,如果他没醉的话他是不会做这么没教养的事的,可是他醉了。没想到一翻开盖子,短信的内容就自动跳出来了。是个笑话。一位女士跟新搬来的邻居聊天。邻居问:“您有几个孩子?”女士答:“十个。”邻居大惊失色:“十个?取名字一定很麻烦吧?”女士说:“不麻烦,他们十个全体都叫小明。”邻居说:“都叫小明?那你想叫其中的某一个的时候怎么办呢?”女士笑了:“我想叫哪一个小明的时候,就在前面加上他爸爸的姓,这样就好啦。”

陆羽平笑得肚子都疼了。因为这个笑话好笑,也因为它很傻。他兴致勃勃地按下了“存储”的按键,短信菜单跳了出来,他想再找找有没有什么好笑的笑话吧。可是“已收短信”那一栏里,除了他刚刚存进去的那个之外,只有一条接收时间是二零零三年年初的。他毫不犹豫地打开了它。

寥寥的几个字而已:小睦,对不起。发送人:蓝蓝。

他的酒立刻醒了大半。一种更深入骨髓的眩晕却跟着这清醒从体内升上来,于一瞬间萌芽,生长,然后蓬勃到遏制他的呼吸。没错,难怪刚刚在菜单里觉得这个日子眼熟,二零零三年一月九日。蓝蓝。他茫然地抬起脸,酒柜的玻璃门朦胧地映出来他的眼睛,血红的,像只饥饿的兽。

玻璃门又隐约映出来小睦的脸。他安静地靠近陆羽平,轻轻地把手机从他手上拿回来。凝视着陆羽平血红的眼睛,用一种完完全全的大人的神情。

陆羽平干涩地笑了笑。小睦说:“陆羽平,我还没问你,这么晚了,在大街上乱晃什么?”

他说:“我要去火车站,买车票。”停顿了一下,他又加上一句:“买回家的车票。”

小睦惊讶地说:“那你把芳姐一个人扔在家里吗?”陆羽平不回答,他在想把她一个人扔在家里怕什么,哪个贼碰上她不被她吓坏就是福气。然后他狠狠地喝了一大口酒,他胆战心惊地想:到底是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其实都这样,还是只有我变成了一个恶人?

“玩不告而别啊。”小睦开心地笑了,“那么好吧陆羽平。这下你我算是扯平了。我不会告诉芳姐你偷偷摸摸出走未遂的事,那么你――”他的眼神就像电脑键盘切换大小写一样自如地在“孩子”跟“大人”之间穿梭,“你也不要跟任何人说――这条短信的事情,行吗?”

陆羽平安静地把一个啤酒罐从中间捏扁,清脆的一声金属响,啤酒罐就被腰斩了。他说:“我不知道你们认识。”

“我们?我和谁?”小睦又开始装天真。

“你和她。”陆羽平低下了头。

“她是谁?”小睦的声音很阴沉。

“孟蓝。”陆羽平投降了,他知道自己不是小睦的对手。真是荒唐。从他的嘴里吐出这个名字。

“我们认识。”小睦仰起脖子灌了一大口啤酒,“她是我最好的朋友的姐姐。我――我是她的帮凶。”他自嘲地笑着。

“那个短信――”陆羽平迟疑了一阵,“正好是那天发的。”

“是她让我把芳姐骗到银台的。她说她有个好朋友要追芳姐,说是在要在银台那里给玫瑰花比较方便。我真是笨哪――连这种话都相信。我还问她那个好朋友是不是你。”

“别想太多。”陆羽平闷闷地说,“不是你的错。”

“陆羽平。”小睦看着他,“你居然一点都不惊讶。”

“谁说我不惊讶?”陆羽平也挤出一个微笑,“我惊讶得都没什么反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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