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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限王座(159)

“有天,我趁没有人,悄悄打开了那口箱子——”

窗外一个炸雷响起,将整座城都照得亮如白昼。

戴维斯打了个哆嗦,脸色前所未有的惨白,几乎站立不稳,死死抓在窗框上,声音发颤:

“我看见、我看见箱子里那个奴隶,全身的皮被剥了个干净,还冲我笑,箱子里全是血,还有密密麻麻的黑虫……”

“她是所有奴隶中最漂亮的一个,好像是哪个贵族的私生女,得罪了人,被卖进交易所,调教好后,送到了船上。”

“年纪也不大,十五六岁,信仰真神,很虔诚,每天都在箱子里祷告。”

“船员、贵族都会拿奴隶泄火,玩死了就丢海里。她长得漂亮,躲不过去。”

“我是一个平民,只会航海,就算当了船长,也是个被使唤的命。救不了她,送了些药,让她好好活下去,等到了大陆对面的国家,或许能遇到一个不错的主人。”

“那天看到剥了皮的活人,我吓昏了,醒时,回了自己的箱子。”

“以前总听着海浪声,不觉得奇怪,被吓过一回以后,我开始发烧,整天都浑浑噩噩,外界发生了什么都不清楚。但是一直能听到虫子噬咬的声音,它们在吃肉,也许是病得太厉害了,产生了幻觉。”

“船上病死了很多人,他们太绝望了,开始狂欢,让哑巴把角落那个箱子拖出去。也是那个晚上,船触礁了。”

“我藏在木箱里,浮在海上,看到了沉没的黑鲸号。她坐在船头,穿着白裙子,冲我笑。”

“一眨眼,她就变成了一具骷髅,骨头带着肉丝,许多虫子在她身上爬来爬去……”

戴维斯说到这里,哽咽起来。恐惧、怜悯、后悔种种情绪交织,喉咙里发出几声沉重的哀鸣,才控制住情绪。

“我运气很好,飘到一个孤岛上,后来遇到商队,辗转几年,才回到乌兰托。”

“我没有办法帮她报仇。”

“我甚至不知道她的仇人是谁,我也没法航海,一看到海浪就浑身发冷,想起黑鲸号。每天晚上都梦见她在船头对我笑。”

“如果不喝酒,就没有办法入睡。也许我真死了反而更好。”戴维斯永远无法释怀,自那一夜过后,他也随着黑鲸号一起沉没。那个在海上无往不利的船长,已经死在了黑鲸号上。

人如果有底线,活得反而更加沉重一些。而这种底线,正是人与禽兽之间的区别。

“你装死是为了躲债,还是有其他原因?”林夜白示意戴维斯继续往下说。一个能假死躲债的强者,必然求生欲旺盛。

“我想去别的城市,这里迟早会被瘟疫毁掉,就和黑鲸号一样。”

“继续说说瘟疫吧。”身穿黑袍,戴着鸟嘴面具的年轻医生音色清冷,语气始终平静,有种苍山雪原的疏寒,令人心思清明,连过分激动的情绪也平复下来。

戴维斯拿袖子把脸擦干净,努力抑制咳嗽的冲动,最后低低咳嗽两声:

“我本来也不知道瘟疫是怎么回事,后来偶然从一本禁书上看到了这个诅咒。只要能剥下人皮,将血肉奉献给邪神,就能实现心中的愿望。”

“这种病是邪神的诅咒,乌兰托一定有人复制了这个诅咒。在船上的时候没有任何办法能治好,如果在乌兰托,我不知道。”

“杀了这个布置诅咒的人,瘟疫是否会消失?”林夜白问。

“我不知道。”戴维斯说出了压在心口这么久的秘密,前所未有的松乏,似乎多年以来,如影随形的痛苦都减轻了些。

“为什么不和城主说诅咒的事?或许瘟疫会被及时控制住。”

“我不想暴露自己,黑鲸号载了很多宝物,沉没多年后,帝国始终没有放弃打捞,还有其他势力也在寻找。”

“我写过一封信,关于禁书的诅咒,想办法放在暗鸦公爵桌子上,结果什么也没发生。”

“黑鲸号沉没的真相,你和谁说过?”林夜白问。

“今天是第一次说。有时候我喝多了,躺在地上,就说自己是黑鲸号船长,不会有人在意,顶多觉得我喝多了发疯。”

“像我这样的不少,还有人觉得自己是帝国皇帝失踪的儿子,喝多了就想继承皇位……”

林夜白想,至少小诊所原来的医生在意,还规规矩矩在戴维斯名字后面写了职业——船长。

“海兹莫-戴维斯,这是你原来的名字?”林夜白问他。

“我改了名字,先生。原来叫allen。”

“那本书还在不在?”

“在,先生,如果您需要,我把它取出来。”戴维斯回卧室,挪开自己的床,撬开角落里几块木板,发现原本放东西的地方空空如也,那本禁书不翼而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