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脱敏疗法(8)

作者: 卷卷耳 阅读记录

客厅的咀嚼声停止了。

静默片刻,方知潋又颤着手捡起那串念珠,珠子完好无损,他却止不住地抚摸过每一颗珠子,像是要拍去什么并不存在的灰尘。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像是活在一段又一段的非线性时间里,即使直到现在,记忆也仿佛依旧停留在二零一三年。他曾经试图挣脱时间的桎梏,到头来却依旧被洪流裹挟着向前。

都说时间在流逝,但实际上只不过是他们在流逝而已。

说是走出来,哪有这么容易,用死里逃生来形容也并不为过。

方知潋就着水吞下两颗药丸,把卧室的灯关了,钻进被子里。

室内的地暖开得很足。他曾经抱怨过北方这种奇怪的室内外温度差,在家被暖气烘得晕乎乎犯困,一出门又冻得头脑发僵,连个缓冲的机会都没有。现在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习惯了。

月牙不知道什么时候溜了进来,伫在门边,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床上的方知潋。

方知潋没有睡着,他望着对面空白的墙壁怔了一会儿,转眼就看见了门边的月牙。

沉默了几秒,他问:“你是真的吗?”

月牙当然不会回答,她连喵喵叫一声都吝啬得很,闻言也只是后退了一步,前爪着地,摆出了一个警惕的防御姿势。

“过来一点,”方知潋并没有想下床的意思,他依旧坐在床上,做出一个半拥抱的姿势,歪着头,看似懵懂地威胁,“你再不来,我就要下雪了。”

月牙一动不动。

“还是睡觉吧。”

“好嘛,不来就不来。”

他小声说:“不来就拉倒。”说得潇洒,刚一头栽倒躺下,又像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直直地坐了起来。

“尾巴呢?尾巴怎么没了?”

月牙理解不了反复无常的人类,甩甩藏在暗处的尾巴,昭示了一下存在感,摇头晃脑地走了。

方知潋依旧注视着空无一人的门边,过了很久,他才重新躺下,用手臂挡住眼睛,近乎执拗地对着天花板呢喃自语。

“抓住了,我不会再放手的。”

第二天上午,方知潋一觉睡到自然醒,他浑浑噩噩地起床洗漱,一进洗手间就被镜子里的自己吓了一跳。

眼下的乌青和皱巴巴没换的毛衣暂且不提,他凑近了一点,仔细瞧了瞧脸颊下方的两团红疹。

果然过敏了。

方知潋打了个哈欠,掬了一把冷水扑在脸上,又望着镜子里湿漉漉的那张脸,自言自语道:“不能存侥幸心理啊。”

他嘴上这么说,实际上没太当回事,这种过敏的程度不是第一次第二次了,几天就又好了。

昨夜的雪不知道是几点停的,客厅洒着大片阳光。方知潋洗漱完就窝到沙发上点外卖,他一打开手机,十几条消息蹦出来,有同学群和家人群里的,也有私聊,其中好几条都是唐汀发来的。

私聊的主题不外乎只有一个:“哥,回家,发红包,请客。”

但发在家庭群里的倒是委婉了点:“哥,我都想你了,什么时候回家?”

见他没回复,唐汀还单独艾特了他。

方知潋往下翻了几条,全是唐汀的表情包刷屏,他刚想退出当没看见,一往下瞥,忽然看见紧接着一条是他继父唐季同发的,一个小熊表情包,下面俩字:期待。

他妈程蕾倒是一句话没有,表情包也没有。

这下方知潋不得不回复了:“下周回去。”

唐汀在放寒假,估计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抱着手机,秒回:“周几?可别等到过年才回。”

方知潋想了想,回了个星期三,这下唐汀终于消停了。

他自己承诺完,一想到过敏的脸,才发觉把这件事忘了,吃早餐的心情也没了,想着早不去晚也得去,干脆收拾了一通,打车出门去医院了。

出租车司机是临川本地人,一听方知潋的口音,就断定他是外地人来玩的,任他怎么解释自己也算半个临川人都不信,一路上热情十足地介绍当地吃喝玩乐的好去处。

方知潋一边嗯嗯啊啊应付,一边在网上把号给挂了,等到了医院下车,司机还塞给他一张名片:“小帅哥,你去哪儿玩要包车的话随时叫我哈!”

外地人方知潋哭笑不得地接过,随手揣在大衣口袋里,和本地人司机告了别,径直进医院上了三层的皮肤科。

中午的医院人不算多,方知潋在外面等了半个多小时就排到号了。

坐诊的是位三十出头的男医生,公事公办,一进来先问:“过敏了?”

方知潋点了点头。

医生问:“什么过敏?”

方知潋随口一扯:“尘螨过敏吧。”

那个“吧”显然让人不能信服,医生抬头看了他一眼:“查过过敏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