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脉脉梨花凉(206)

作者: 轻碧 阅读记录

冬天的夜,漫长而清寂,但似乎是太过寂静了,人仿佛被包在厚厚的茧中,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到。许是受了这样的环境的蛊惑,原本坚持着不肯睡去的白伊不知怎地眼波也渐至朦胧起来,不多时,人已趴在榻边沉沉睡去。

四下里安静如斯。

不知何时,原本密不透风的卧房内竟似有风吹过,案上烛火猛地跳了一下,爆开一个灯花,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言欢只觉得自己像是置身于一个正在熊熊燃烧的巨大火炉中,身上的每一分每一寸都灼痛得仿佛立刻就要被烧成飞灰。但奇怪的是,她却没有逃避,没有躲藏,而是一边忍着锥心的痛楚,一边四处辗转,她直觉自己一直在寻找着什么,但到底是什么,她心中迷糊一片,无论如何也想不清楚。

她好像是走了好多的路,走到筋疲力尽,似乎下一刻就会力竭而死。只是那火炉大得吓人,她无论怎么走,始终都在火炉之内,受它无穷无尽的灼烧和炙烤。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前面突然出现一个人影,那人影仿似是淡淡墨笔勾勒,起初只是一个极淡极淡的影子,渐渐地,那影子距她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可以看出,那是一个青年男子,一袭长长的玄色暗纹锦袍,长身玉立,面如冠玉,凤眸若星,抬眼看过来的时候眼尾一挑,带了冷漠与薄凉,

她一阵欣喜,恍然觉得他是她特别重要的人,她一直寻找的就是他。她加快了步子,向他奔去。而那男子也换做一脸笑意,遥遥向她伸过手来,仿佛是在催迎她过去。

她方要奔至他身前,却见他身畔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名女子,那女子穿了银霓红云锦合欢上衣配了散花水雾绿意百褶裙,娇艳明丽。而他业已不再看她,而是专注地看着那女子,二人执手相对,面上俱是掩不住的深深情意。

她愕然停住脚步,却见那两人都回首看她,男子重又是薄凉的神气,女子则是一脸睥睨和不屑。仿佛她的存在只是多余。

她踉跄着后退,心中大恸,不能自己。恍惚间,只觉胸腹之处如遭重击,痛得她几乎蜷缩起来,禁不住呻吟出声。耳边仿佛有人在说着什么,她一个字也听不清。下一刻,感觉有人在撬她紧闭的牙关,她正强自压着喉间不断涌上的血腥之气,牙关咬得愈紧。

突然,她感到唇上传来一阵软软的触感,带着微凉的气息,仿佛是沉水香的味道。不知怎地,她觉得好像没有方才那么难受了,牙关渐渐松开,口中似是被塞入了什么,苦涩满口,她刚要张嘴吐出,那软软的触感又覆了上来,这一次却不再温柔,而是在她的口中攻城略地,她一时吐也吐不出,不得不将那个苦涩的东西咽了下去。

耳边传来温柔的絮语,似乎是有人在吟诵着什么:

笙歌落,相思碎------寒灯纸上梨花霜------你在何方------夜风无情,枕上微凉------梨花落不复归------你亦一样------长相思兮长相忆,淡淡梨花,三千繁华------世间唯你一个------寄君一曲------以我浮生,渡君一梦------

那声音低沉温柔,如梵语禅音密密响在她耳畔,她胸中翻涌不休的气血奇迹般地慢慢平静下来,周身也不再灼热难当。

卧房内,案上灯火微弱昏黄,映着榻上言欢安静的身形,此刻她睡颜安宁,脸颊也不再发红。而榻前的矮凳上,白伊依旧伏在那里,鼻息沉沉,正在沉睡。

隔了一刻,白伊突然醒了过来,急忙去看榻上的言欢,见她神情安详平静,心中惊疑不定,急忙去拭她的额头,待摸了一刻,眉间不由得溢出喜色。她家大人的烧竟已是退了。

言欢醒来的时候,发现已身在晴雪园自己的卧房内。她心下恍惚,一时忘了为何会来这里。

“姐姐!”“大人!”旁边有人在轻声唤她。她转头去看,是红绫、白伊和白华。此刻,三个人六只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言欢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便道:“你们这是做什么,莫非我睡了一觉,脸上生出花来了不成?”

三人见她还有兴趣玩笑,绷紧的心神都为之一松。

见言欢要坐起来,红绫急忙上前来扶她,见她单薄若柳,整个人似是又瘦了一圈,仿佛见风就倒,到底忍不住,埋怨道:“姐姐哪里是睡了一觉,姐姐是被气得晕过去了,昨夜里又发了热,生生病了一场。都是那个毓王,素日里惯会跟姐姐甜言蜜语,这才几日,竟然跟旁的女子不清不楚。”

言欢一阵愕然,难怪她想起昨夜来仿佛身处一个光怪陆离的梦里。再仔细想去,那些光影交错的片段和模糊不清的语声,似梦又似真,原来是她这具不中用的身子在作祟,不支病倒,以致产生了各种奇怪的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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