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缉凶西北荒(99)

作者: 白云诗诗诗 阅读记录

罗晓宁到底是刚做完复健,腿脚无力,走到半路,就蹲身下去。

梁旭也蹲下来:“我背你。”

这是他们做惯了的事情,一个搭着另一个的肩,梁旭不费什么力气,就把他背起来了。

两个人忽然都不说话,也不看画儿了,只是沉默地走路。

他们前方是望不到头的、绿荫的长街。

“哥哥,我死了,也要跟你埋在一起。”罗晓宁忽然说了一句:“我也喜欢你。”

梁旭平时是不把这个话放在心上的,这一次,他停住脚了。

“晓宁,你不懂喜欢的意思。”梁旭缓缓道:“哥哥也喜欢你,但是和你的喜欢不一样。”

这一句话简直颠覆了他所有的人生观,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勇气。

罗晓宁似乎被他噎住了,他们又向前走,过一会儿,罗晓宁轻声细语地在后面说了一句:“一样的。”

说着,他抱紧了梁旭的颈子:“你怎么喜欢我,我就怎么喜欢你。”

梁旭自己也说不出这是什么心情,只是一种甜美的、渴望的情绪攫住了他,这句话从他心地莫名其妙地滋生出来,然后仿佛春蔓一样,缭绕着,迅速地长大了,开出花朵,又发出声音来:

“晓宁。”

“嗯?”

“……我想亲你一下。”

罗晓宁大概也愣住了,他们俩停下了脚步,而罗晓宁的手并没有松开。

过了许久,梁旭听到他小声的回答:“好呀。”

这声音像在梦里似的。

他们俩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做什么,好像极其自然地,他们认识了、靠近了、不知不觉地就想要这样做了。雁塔西路的车流像春水一样宁静,并不拥挤,也不吵闹,人流和车流都被茂盛的槐树笼罩起来,这仿佛天生就是为了爱情而存在的道路。

只有不知名的鸟雀,在枝头隐秘地啁啾。

梁旭茫茫然地回过头,恰逢罗晓宁也怯生生地靠过脸来,他的脸前所未有地红润,充满生机勃勃的血色,他比平常任何时候都要可爱,还含着一种往日里不常有的,清甜的娇艳。

梁旭不敢看他的脸,他的心无规律地急跳起来,罗晓宁孱弱的心脏在也他背后一齐跳着。他闭上眼,向那张脸上吻过去——柔软的、薄薄的,是嘴唇。

一股药气,错觉般的甜而苦的味道。

他攥着罗晓宁的手,一动不动地吻他,有一截湿润的舌尖碰在他嘴唇上,像鸟沾了泉水的翅膀,也像槐花飘下的露,慢慢地、慢慢地,所有苦味都褪去了,只剩下难以言喻的甘甜滋味,在两个人唇间渡来渡去。

一朵槐花掉下来,落在他们唇上,只是轻微地一点震动,把他们吓得分开了。

倏忽,他俩互相瞧着对方,涨红了脸,又都笑了。

“是槐花。”梁旭讷讷道。

“掉下来了。”罗晓宁也傻头傻脑地跟着叙述。

他们仰头去望那一树笼盖青天的绿槐,无数雪白的花朵缀在繁枝间盛放,他们望着,望着,又都看着彼此,静悄悄地,他们含着害羞的笑,闭上眼睛,又吻了第二次。

世界都安静了,连鸟雀也都不存在了,他们站在这条满是槐花的路上,一个背着另一个,只听到嘴唇触碰的微声,和花朵震颤的声音。那条路如此漫长,仿佛一生也不会走完,而那五月的槐花仿佛永远也不谢一样。

第63章 风中沙

梁旭在病房里呆到了黄昏。

没想到邹容泽会在外面等他, 邹先生靠在走廊上, 臂弯里夹了一本精致的画册。见梁旭出来,他向梁旭优雅地挥手。

“——邹大哥。”

这一声把邹容泽雷得不轻:“大哥?”

梁旭也迷茫了, 于是顺着房灵枢的辈分称呼:“邹叔叔?”

“OK、OK, 还是大哥吧。”邹先生汗颜:“为什么要这样强调我的年纪?”

经典的双标狗, 他叫别人“年轻人”,却不肯让人家把他叫老了。

两人觉忍俊不禁, 他们并肩行向花园, 一路踏过长安薄暮的秋色。

“手有知觉了吗?”Kevin看他打着绷带的手:“要是因此不能执刀,那未免太可惜了。”

梁旭向他微微摇动手指:“其实右手不用也没关系, 我是左撇子, 右手用刀是爸爸逼着我改的, 平时手术和实验,我都还是左手。”

Kevin放下心来:“以后要是不做医生,有没有其他打算?”

“也许会做兽医。”梁旭平和道:“晓宁喜欢动物,我做宠物医生, 应该也不难。”

——很积极的想法, 毕竟有很长时间供他慢慢学习, 邹容泽相信,以梁旭的聪明,想学什么都很容易。

“我们等你很多天,以为你不会再来。”他微微笑道:“灵枢在病房里骂你狠心王八蛋。”

梁旭微微垂下眼帘。

“……灵枢怎么样?”

“没有大碍。”邹先生语调轻快:“只是脸烧坏了,之前我担心他肝脏破裂,送到医院才发现没事。”

——没有大碍。

——只是脸烧坏了。

大约只有很相爱的人, 才会这样豁达。

梁旭心中难过:“是我没保护好他。”

“你已经尽力了。”邹容泽却笑道:“他不怎么在意这件事,反而吵着趁机整容,我天天都在帮他挑照片——只怕他整容回来要做pop star。”

房灵枢兴奋无比,每天意淫自己变成亿万少女的男神,更加上郑美容煽风点火——郑总听说房贵妃玉容有损,殷勤备至地推荐整容医生。

“这家诊所很厉害,业内首屈一指——影后秦浓,你知道吧?”郑总跟房贵妃献宝:“都说她的眼睛就是在那边做的,是不是特别自然?”

房灵枢简直可以想象自己艳惊四方的一天了!

郑总趁热打铁:“房弟弟,你对演戏没有兴趣,但网红孵化可以交给我们来做,一定要签我们公司——要是想演戏也容易,让邹先生给你带资进组,保证一年大火,两年影帝,三年封神。”

真会攀亲附友,这还就“弟弟”上了!

邹先生给他们闹得哭笑不得,这样下去郑美容真要奸计得逞,中国岂非要出一个共和国妖王?

想着他就笑:“他还说羡慕你的鼻子高,嫌自己的鼻梁不好看。”

梁旭却忘不了他背上的烧伤:“……是不是还要穿很长时间的紧身衣?”

“伤口还没结疤,不过他先给自己挑了桃皮色的。”邹容泽摸摸唇角:“你不觉得这颜色很可爱吗?”

梁旭更觉得歉疚,他不由自主地抬起头:“邹大哥——”

“嗯?”

“灵枢虽然很闹,嘴巴又不饶人,但他心地真的很好。”梁旭诚挚道:“你一定要珍惜他,希望你们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邹凯文惊讶望着他:“年轻人,这话说得倒像是你和他相识在前,你这是闺蜜的祝福,还是男人的示威?”

一句话把梁旭说了个大红脸:“我没有……我是……我是替他感到高兴。”

积极地面对生活,那么什么问题都不算是大问题。

“好的、好的,不跟你开玩笑了。”Kevin笑出声来,他将手上的画册递给梁旭:“这是灵枢的微博书,他听说你今天来医院,催着我去印,托我带给你。”

梁旭有些不明所以,他翻开画册。

页面是房灵枢的页面,但那决不像是房灵枢会写的东西。房灵枢只会发女装照和卖萌日常,而画册里的内容十分怪异。

全是课本上的古诗,有静夜思,也有登科后。

时间从他与罗晓宁洪庆山一别开始,定格在他缴械自首的那天。

最后一天的内容很长,下面有数万条好奇而迷茫的评论,粉丝都在茫然地讨论“小愿望哥哥为什么转走古典风格”。

梁旭明白,那并不是出自房灵枢的手笔。

这是罗晓宁唯一学过的一首古诗十九首——十九首诗里,他学不会盈盈一水间,也学不会西北有高楼,不知为什么,只有这一首背得特别熟。

——行行重行行。

梁旭犹记得他陪着罗晓宁把这首诗默写出来,两个人都高兴得手舞足蹈。

此刻他难言心中的战栗,下意识地用手去摸画册上的墨字。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

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

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

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

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

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返。

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

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

不知罗晓宁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一笔一划写下了这首诗。

“谢谢你,邹大哥。”梁旭噙住眼泪,把画册抱在怀里:“替我谢谢灵枢。”

邹容泽安抚地拍拍他的肩。

“有句话,很早就想对你说。”邹先生温柔道:“你和晓宁,还有灵枢,性格虽然不一样,但做事的原则却很相似——总是在想别人,很少考虑自己。但折磨自己,就是在让心爱的人伤心难过。”

“以后的日子,为自己多想一些,珍重自己,就是珍重别人的心意了。”

“长长久久,中国人的祈愿。”他仰望长安的夕暮:“这句祝福,也送给你。”

天空中泛起磅礴的夕照,那是秋风中的黄沙掩映夕阳,映照出西北独有的古铜色晚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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