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缉凶西北荒(46)

作者: 白云诗诗诗 阅读记录

梁旭为怕罗晓宁哭闹,也是为着要他适应自己的家庭,虽然嘴上答应了次日就去,忍了又忍,他一个星期没有去找罗晓宁。

那一个星期他都蹲在实验室里,提前授课的内容并不很多,不上课的时候,梁旭跟同学在网吧里昏天黑地,一个星期从白银打到了钻石。

还是梁峰先问他:“那罗晓宁回去了,你就不去看看吗?”

梁旭漫不经心地答他:“他总要回家的,我去了,他在家里就更加待不住。这样对他爸爸不公平。”

梁峰不高兴了:“什么叫不公平?他把儿子丢在医院的时候对你公平不公平?还是说他爸不许你去看?”

梁旭心烦意乱:“别问了爸,去不去我心里有数。”

父子俩少有拌嘴的时候,梁旭是头一回呛他爸爸的话,梁峰看出他心情不好,也不再问,只说:“你不要总替别人拿主意,你答应了人家,又不去,那本来就是个傻孩子,别再做出傻事。”

那天夜里,梁旭怎么也都睡不着,梁峰的话一直在他心里刺着,又好像听见罗晓宁在什么地方哭,怨他不去。看看十点了,他游魂似地摸出门,晃晃荡荡往翠华路去。

他走得很慢,脑子里什么也不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出来这一趟,这个点除了通宵的青年,大家都该睡了。

他一直走到罗晓宁家楼下。

意外地,又或者是意料之中地,罗晓宁的窗户亮着灯,窗口趴着一个人,像只守家的小狗,呆呆地朝外看。

——不是罗晓宁又是谁呢?

梁旭走到他窗户下面,罗晓宁大约也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两个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梁旭仰头看着他。

月光洒下来,那情景倒像是幽会的罗密欧与朱丽叶。

罗晓宁看了他一会儿,大约并不敢信,像梦游一样,罗晓宁干脆利索地从窗户里翻出来了!他像被关在笼子里的小动物,眼巴眼望地隔着一道老虎窗,轻声地,他叫了一声:

“哥哥。”

梁旭这才醒过神来,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全下来了,他不敢大声叫,只是着急:“回去!回去!”

罗晓宁不肯回去,趴在老虎窗上又叫了一声:“哥哥!”

梁旭怕他出事,越发不敢喊,羞愧和心酸都涌上心头,他也不问罗晓宁为什么这个时候还不睡,因为根本就不必问,他踮着脚,伸着手,压低了声音向上道:“你快回去!会开门吗?你开门,开门出来,别趴在上面!”

罗晓宁愣了一会儿,仍旧盯着他不动。

梁旭语无伦次:“晓宁,你给我开门,你让我看看你。”

这话说动了罗晓宁,他“唔”了一声,掉头爬回去了,爬的时候头又撞在窗棂上,但这也阻止不了他欢快地向门口奔。

梁旭也三步并作两步追上楼去。

罗晓宁摸着黑,把门打开了,他们生离死别一样地抱在一起,两个人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哭,因为这并不算什么远别,可这一星期实在太难熬了。

他还穿着旧衣服,是梁旭过去的小衣服,他钻进梁旭怀里就不肯出来了。

梁旭抱着他,像收回了借给别人的宝物,硬是觉得哪里弄坏了,他摸摸罗晓宁的脸,怎么好像一个星期就瘦了。

“哥哥,你不要我了。”罗晓宁这会儿不哭了,只是呆呆地问他。

梁旭无从解释,这个点上又怕惊动了人,只好小声哄他:“是哥哥不好,哥哥早就该来看你,哥哥……我是有事。”

罗晓宁不哭也不闹,只是钻在他怀里:“我不喜欢这里,哥哥,我跟你走!”

那时刻,梁旭是真想一把抱起他,就这样带他走了。

——但这里才是罗晓宁的家,他们住得也并不远,他带他走,明天又该怎么办呢?

他踏着月色,独自回去,心里一直想着罗晓宁临别问他的话。

“——明天来吗?”

不知不觉地,他觉得罗晓宁应当是属于他的,不应该交给任何人,因为交给任何人他都不放心。

午夜的长安街头,凛冽的春风吹过来,他觉得身上一阵熟悉的气味,低头去闻衣袖,才发现那是罗晓宁身上的药气。

他拢起袖子,把这一缕药气卷在袖子里,生怕一阵春风要把它吹散了。

第30章 现场谋杀

雨势没有停歇的意思。已经凌晨两点了, 搜索的警员都是又冻又饿, 房正军命令所有人撤回山脚。

他们现在面临非常尴尬的处境,原以为山路难行, 车痕又醒目, 梁旭走到半路应会弃车而逃, 但人算不如天算,怎么也想不到雨会越下越大。此时梁旭有车, 而搜索的警员是徒步前行, 如果真的两相遭遇,梁旭一头撞上来, 那就只能迎接牺牲了。

洪庆山平缓处还有村落和居民, 不确定凶犯会不会突然下山挟持平民。不稳定的因素太多, 但贸然前去只能是无功而返。

邹凯文也随着警员上山下来,雨衣根本遮挡不了雨势,所有人都是连泥带水。大家来回走了三五趟,唯一收获是通知了附近的山民, 保持警惕, 一旦有情况必须通知警方——武警调派的越野车全用来干这个了。

没办法, 房灵枢牺牲固然事大,但保护无辜的山民更为重要。

房正军迎着Kevin回来,低声惭愧道:“你说得对,真的搜不出什么。”

Kevin语调宁和:“大家应当也都是这样想,只是我身份特殊,所以敢说而已。”他走近房正军:“房先生, 你是否担心灵枢已经遇害?”

这话刺中了房正军的心,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也偷偷抹去眼泪。

“梁不会那样做。”Kevin推开车门:“先上车来,我刚才借用了你们的GPS,我想如果我是梁,我会选择向蓝田县出逃。”

“我知道。”房正军说:“刚在山上我就联系蓝田警方了,李成立比我动得更早,蓝田那边已经严密布控。”顿一顿,他为难道:“但是省道国道,你不能无限制地戒严。”

好在蓝田县是出了名的贫困县,县政府倒还没说什么。只是今天戒严,明天戒严,要是梁旭一头扎进洪庆山不出来,这要戒到何年何月?

李成立去省政府汇报情况了,上面还在开会研究。

大家相对枯坐,要搜山,已经精疲力尽,要回去,谁都不甘心放弃。警员们在车里冷水泡面,先垫一垫饥。

“你也吃一点。”房正军先把冷面递给邹凯文:“不是美帝国食品,将就着吃吧。”

邹凯文哪有心思吃饭,也只能苦笑着接了,他刚欲打开盖子,车里有人手机响了。

所有目光都投向这个美国人。

邹凯文一把放下泡面,顾不上一手油和泥,掏出手机来看,一看之下,他脸色变了。

房正军也赶紧探过脑袋,手机屏幕上跳着“honey”。

“……”

他英语不好,只有good good study day day up的水准,但honey是什么意思,他总能猜得出一二——再看邹凯文的脸色,这除了房灵枢再没有第二人了!

“叫闵文君!”房正军大吼:“准备监听!”

半小时前。

有句话叫多情使人病,相思催人老。

这话就太肉麻了,梁旭和罗晓宁都不是多情的人,他们只是是普通的关中青年,至于有没有相思,这个也说不好,房灵枢恶意地问梁旭:“你他妈那时候天天害相思病吧?”

梁旭无奈地看他:“为什么你说话总是这么低俗?”

房灵枢无辜:“我怎么低俗了?我还没说下三路呢!”

他已经陪梁旭唠了半天的情史了,讲真,梁旭这个直男风格真的不适合谈论柔情往事,什么温柔可爱的故事从他嘴里一说都毫无情趣,直来直往跟写论文一样,按点叙述。你前面看到的都是假的,都是经过房灵枢充分脑补的,可能还包含大量上帝视角,因为这些往事用梁旭的口吻叙述会变成这样:

“我去接了他,我去照顾他,我见到他爸,他爸有点怪,我把他送回去了。晚上我想了想,还是放不下,我就又去看他了。”

“……”

房灵枢听得想便秘。

心理活动是没有的,环境描写是自助的,感情历程是架空的。惊心动魄的人生从来不会落在写手们身上,写手们和房灵枢一样都是键盘侠,而惊心动魄的主人公,他们回首人生的最后叙述,往往都只是平淡。

那就是我们说的,再回首,难回首,无从回首。

时光不是永远的曼卷红纱遮轻愁,更多时候,它如刀似剑,光阴一贯,斩断青春,除却如鲠在喉的心酸,就只剩下疼痛。

房灵枢一面要发挥想象力,脑补梁旭和兔子之间的爱恨情仇,一面还要努力从这些狗屁玩意儿里抠点情报。

是的,到目前为止,一切发展都和他设想得差不多。只是梁旭始终未肯说出他想要的东西。

是的,就是元凶的姓名,房灵枢不信他不知道。

梁旭足够聪明,此人明白自己说出情报的瞬间,就是被捕的时候。房灵枢陪了这一路,忍着没有动作,只是为了守株待兔。

想跑是容易的,但不能让梁旭带着罗晓宁扔下自己逃跑,那这一天一夜的功夫岂非全部白费。

可以曲线救国,房灵枢先想到了他的邹先生,没办法,他已经在这儿吃了半小时的狗粮了,快要被毒死了,他现在很想把邹凯文叫上,痛打眼前这对亡命鸳鸯——罗晓宁这么傻就算了可以放过,梁旭这个三无狗粮必须要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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