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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只鸽子(40)

游翊踩下油门,加快了车速,离上庭还有半个小时,头一次,他放弃了比别人都要早到的原则。

他也说不上是为什么,要在平时陶耿下车的地方整整等一个小时。停车的位置可以看到公司大楼入口的玻璃门,每走近一个和陶耿身材相仿的年轻男人,他都忍不住把手搭到车门把手上,紧张到手心冒汗,随时准备下车跑过去截人,可等看清对方其实并不是自己等的那一个以后,他又只能陷入到更深的失落里。

只是两天不见,而已。

他不愿意承认心里翻腾的慌乱,却也无法解释自己此刻失常的行为。

长久以来,游翊都觉得,自己是掌控着陶耿的。陶耿与生俱来的好脾气,习惯性的心软和宽容,在他面前一次又一次无条件的退让,和小心翼翼的讨好,都是他牢牢握在手心的筹码。他一直都自信着,自己是陶耿最离不开的一个人,是陶耿最害怕失去的一个人。

可现在偏偏是自己,怎么也找不到他了。

开了点窗,冰冷的空气立刻从缝隙钻进了车里,游翊盯着前方的路,心里一阵没来由的烦躁。

分手?想都别想!

“陶耿?!怎么跟狗似的在门口蹲着啊!没钥匙你不会给我打电话啊这大冬天的!”梁至傍晚回家,天已经全黑了,快到门口了跺跺脚把感应灯点亮,结果世界一片光明的同时他就看到了裹着风衣在门口蹲着的陶耿,楼道里风大又阴冷,把他冻得嘴唇发白。

“啊……钥匙……对哦,我有钥匙……”陶耿如梦初醒,胡乱地在包里乱翻,整个人看起来失魂落魄的:“好像……是忘带了……”

梁至真是对他服气了,把他拉起来还得负责安抚:“行了行了,进屋吧,傻乎乎的!”

“对不起啊……又麻烦你……”

“行了,让我猜猜,肯定又是宿舍装修了是不是?”

“……”梁至这么一说陶耿顿时有点淡淡的愧疚,关于自己的近况,他好像就没跟梁至说过几句实话,每次只有在和游翊吵架了他才想起这里还有一个窝。

“看你,还想哭出来怎么的?我说怎么回回见你都这么不喜兴啊。”

“不是……我就是想跟你说一声,我可能要走了……”

“啊?走哪儿?”

“呃……可能再出国吧……我也没想好……”

“我靠!你——哎呀你不会是不舍得我才这么哭丧着脸吧!你别啊害我怪不好意思的!”

“……”果然,神经粗的人……糊弄起来不需要智商……

不过陶耿一点嘲笑梁至的意思也没有。虽然梁至跟他没在一起住过几天,可这人在自己最落魄的时候犹如一根救命的稻草,给了他落脚的地方,还有不少安慰,对于这些,陶耿还是很感激的。

“走之前我请你吃顿饭吧,反正……我以后可能都不会再来这边了。”

“说什么傻话呢,不就出个国,别弄这么伤感啊,我会不好意思的。”梁至还真的脸红了:“搞这么煽情让我怎么狠宰你一顿……”

“……”

梁至进屋放了东西,两个人东拉西扯说了不少大学时候的趣事,然后饿的饥肠辘辘了才想起出门吃饭。

“对了,我还以为你跟柳哲有点什么呢,那天老见你们挨一块儿,结果你说走就走了。”走出公寓大楼的时候,梁至突然又想起一茬。

“我跟她比跟你还纯洁!不要瞎想!”

梁至一胳膊勾住陶耿的脖子:“别说的我们曾经有一腿似的!”

“哎哟!”陶耿被他勒得一个踉跄,差点扑地上,幸好梁至眼疾手快扶住了他:“哎呀你怎么这么不经玩儿!亏你还是打篮球的,底盘这么不结实!”

“你才不经玩儿,我——”陶耿好不容易站起身,一抬头,哑巴了。

“怎么了?”梁至一只手还抻着他的腰,也跟着抬头,看见一个人站在他们前方,路灯太暗,看不清脸。

我操打劫?!梁至浑身一震,赶紧考虑要不要喊救命——哎呀,生平头一回遇见这么刺激的事情,还真是没想好要怎么表现呢。

对方显然是在看着他们,却不说话。

三个人僵持了几分钟,梁至感到一阵异样,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搂着陶耿,而手掌下覆盖着的身体竟然在微微发抖。

“你,你别抖啊,害我也紧张了。”梁至咽了口唾沫,想想又觉得不对,下班高峰期还没过,路上人来人往,再笨的劫匪也不至于在这里实施犯罪吧?

“那个……”陶耿说话了,声音低得听不清,一点底气也没有:“不然先回去吧……”

“你们认识?”梁至只能想到这么一个可能性,脑子里冒出一个词——追债,别说,对方看起来真是来者不善,太可怕了!

“算是——吧。”陶耿说完转身就走,步伐慌的有点过分,梁至挠挠头,一头雾水地跟上正要问个究竟,就觉得后颈一阵凉风掠过。

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蛮横地把他扳了过去,一声惊呼还在嗓子里,他的眼前就黑了一瞬。

“我操啊!”梁至捂着鼻子,感觉到有黏糊糊的液体渗进自己的指缝,除了脏话实在想不出别的台词了。

“游翊!”陶耿吓了一跳,赶紧挡在了两个人中间。

游翊?梁至觉得这个名字可熟悉,可死活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再说,他的鼻梁都快疼死了,脑子根本转不动!

游翊盯着满脸不理解的陶耿,心底涌起巨大的无力感瞬间淹没了怒意。

从来没有觉得这么丢脸过。

“梁至,你……要不要去医院看看?”陶耿真的不知道能跟游翊说什么,跟他对视哪怕一秒钟,都感觉快要被他的目光给点燃了。

“唔唔唔——嘶!疼疼疼!”梁至话也说不清楚,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行了行了,你别捂着,我给你擦擦!”陶耿手忙脚乱地翻出一张纸就往梁至脸上抹去,梁至一惊,赶紧揪住他的手:“你好歹给我找一张餐巾纸吧!”

陶耿讪讪地收回手,情急之下,把昨天去超市留下的小票给拿出来了……

应该说,自打看见游翊,他的脑子……又不大好使了……

他来干什么?

这个疑问一直在陶耿心里打转,可他却不敢设想任何一个答案。

第一次,在游翊身边,他害怕的只想逃走。

游翊被他们两个晾在一旁,有些自讨没趣的尴尬,更有些后悔刚才的鲁莽。他本来只是想等陶耿出现,心平气和地跟他谈一谈,有什么误会说开了就好,这几天他一个人想了很多,想来想去,尽管过程很纠结,可最后得出的结论始终不变,那就是——他还爱着陶耿,他不想分开。

可当看到梁至和陶耿亲密地从大楼里走出来,大庭广众之下还打打闹闹抱在一起……

捉奸在床。他脑子里只剩下这四个字,接下来想了什么做了什么,全然不由他自己控制。

“我……”游翊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陶耿的手顿了顿,然后鼓起勇气回过头来,直视游翊:“我要走了。”

“……”

“我们以后都不会见面了。”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陶耿的心刀割似的疼:“你还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

陶耿灰心地垂下眼:“你还是那个样子。”

“你要去哪儿?”

“回美国。”

“……”

陶耿等了一会儿,见游翊似乎没有再开口的打算了,惨淡地一笑,扶着梁至往大楼里走去。

“唔——不用扶,我又没伤着哪儿,还能自己走……陶耿,陶耿?别走那么快啊……哎?你怎么了?你怎么哭了?陶耿?……”

作者有话要说:

☆、在找到答案以前

梁至躺在沙发上,鼻梁敷着冰袋,陶耿在厨房鼓捣糖水,坚持要给他补一补。

十分钟后,红枣桂圆红糖水上桌,梁至死活不肯喝下去。

“我又不是坐月子!”他抗议,觉得吃这种东西有损自己的男子汉气概。

“你失血了,跟坐月子差不多的。”

梁至盯着陶耿,半晌,说:“你别装了,难受就难受呗。”

“啊?我没有——”陶耿下意识就要否认,却被打断,梁至闭上眼睛,继续敷冰袋:“自己去照照镜子吧,核桃眼。”

“……”陶耿沉默许久,放下碗,转了个身,背靠着沙发坐在地板上,发呆。

如果,游翊能再冷漠一点,或者还像分手那天对他恶言相向,也许,他不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反正,他已经习惯了被游翊伤害,心里再痛,默默承受就好。

可当他意识到游翊并没有把他的离开置之不理,反而因为他失去理智对别人大打出手的时候,他却再也忍不住心里那股委屈,眼泪就那么争先恐后地涌出眼眶,狼狈得一塌糊涂。

为什么要在这种无可挽回的情形下,让他意识到游翊对他的在乎?如果一开始就能发现游翊对他的用心,他们是不是就不会分手了?

“陶耿?”梁至见陶耿不说话,有点担心,虽然自己这一拳挨得实在莫名其妙,可陶耿一脸失魂落魄,他也问不出口,生怕往人家伤口上撒盐。

如果不是追债,难不成是……感情问题?哎呀,别是他们其中一个睡了另一个的女朋友吧?这可有点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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