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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恶不赦(42)

郑方杰讪讪地笑了笑,故作轻松地说道:“恕臣年老体迈,不记得这些旧事了。”

“真的吗?这两天,朕命人把前朝那些旧折子都翻了出来。”宋泽右手一扬,亮出厚厚一沓旧奏折,“朕读了又读,真是万分怀念那个一身书生意气、嫉恶如仇的年轻人。谁还记得,朕为什么要参郑大人?”

说罢,宋泽又点了一个同科的旧臣。

“陛下说,郑大人他……他在南巡途中,杀害了一个民女。”

“不单是杀害,而是奸污致死,然后抛尸江中。郑大人,确实是你做的吧?”

徐莲生的指甲狠狠抠住掌心,只见仇人老迈的背影微微发颤。

郑方杰辩解道:“陛下,怎么能因为一个民女——”

“民女的命,就不是命吗?你死了,你家人会为你哭丧。她死了,同样有人伤心一生。”

郑方杰看出情势不对,立即跪下,及时止损:“陛下,臣愿认罚三年俸禄。”

“因为你,京城免于一场战祸。你有功,所以朕给你加官进爵,还从河南划了一千顷良田给你养老。有功要赏,有过也要罚。赏赐你都留下了,现在该还命债了。”

“这——”郑方杰惶恐地抬头,旧臣接连跪倒,口中山呼“请皇上开恩”。徐莲生也跟着跪下来,张大宝等跟随新皇打天下的人却还站着。

“来人,将郑方杰拖到殿外,廷杖五百。”宋泽冷冷地道。

意思就是直接打死。

“皇上,不能杀郑大人啊!”“如此恐怕要生变故啊!”在众人的求情声中,张大宝见门外的太监不敢上殿,便阔步走到郑方杰身后,一把揪住他的后领,啐道:“呸,你个狗日的!”

郑方杰早已吓得瘫软,表情惊惧万状,口中发出“嗬嗬”的哀鸣,被张大宝像拖牲口般拖了出去。

徐莲生依旧跪伏在地,口中喃喃地为郑方杰求情,耳朵尽量捕捉殿外的声响。他听见张大宝叫太监执行廷杖,太监不敢。

“皇上说打他五百杖,你们听见没有?拿家伙来!”

“可是,这是郑大人……”

“我他娘的不管什么正大人反大人,他犯了法,皇上让打,你们就得打!”

仇人的惨叫随之而来。

“啊呀——啊——”

以郑方杰的年纪,二三十杖就足以要命。可太监不敢下重手,却又不得不打,反倒令其更遭罪,足足哀嚎了半个时辰才咽气。

这期间,徐莲生身边的同僚各个面色如土,汗若雨下,以为今天便是清算郑党的日子。郑方杰有个草包儿子,任户部侍郎,爹每嚎一嗓子,他就抖上一抖。有些人当了几十年京官,也从未见过当廷杖毙重臣的场面,惊得阵阵干呕。

徐莲生耳边,只有郑方杰的惨叫,和自己隆隆的心跳。仇人正在死去,他心里的恨也一层层剥离,露出其下的千疮百孔。没了仇恨做盔甲,既畅快,也凄寒。

仇恨是有惯性的,他整个人都被惯性拖拽着往前走,此时忽然不知道该做什么。天威难测,郑方杰出门时一定想不到,今天没法活着回去了。

他望向宋泽。秋天还没到,男人的眼底却是一片肃杀之色。

“拟旨,叫郑方杰家人来宫里收尸。办完丧事,郑家除了有官职在身的,全部迁居河南,任何细软都不许带。那一千顷地,留下一顷以供生活。”

“谢皇上开恩。”郑方杰之子松了口气,颤声谢恩。

“就算是太子犯法,朕也一样不会轻饶。不用严刑峻法,就治不了朝廷的沉疴。朕既然敢起义,就不在乎当世的非议,和后世的如刀史笔。朕知道,有些人心里认为朕谋逆篡位,十恶不赦。那么,试问历朝历代开国之君,哪个不是十恶不赦之人?将来到了地狱,朕与他们把酒言欢。”宋泽漠然扫视一周,“无事就退朝吧。”

徐莲生紧绷的身体松弛下来,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这回,他是真的病了。宋泽和同僚都来看过他几次,同僚说:“最近人人自危,上朝前多了个习惯——跟家里交代后事。不过,倒是没再发生什么骇人的事。

郑方杰的儿子主动上缴了老子贪墨的百万两白银和上万两黄金、各类珠宝古董,充入国库。以后,咱们还是兢兢业业做好分内的事,安分守己吧。私下里的来往也不宜过密,免得被人参成结党。”

徐莲生心里明白,这不是宋泽原本的计划,单纯是为了给自己出气。可即使是冲动,他也有办法能让冲动变成立威,使效益最大化。

半月后,徐莲生病愈,只是还有点咳嗽。散了朝,一个太监叫住他:“徐大人留步,皇上请您到御花园一叙。”

“有劳公公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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