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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恶不赦(30)

“我不是很想知道。”

“我是去找我姐姐的。”他一字一顿,眸光颤抖,“我爹不是秀才,是个赌棍,他卖了我姐姐。你可还记得,二十多年前,那个高价卖莲蓬给你的少年郎?”

宋泽微退半步,前所未有的震惊使得他嘴唇发抖,许久说不出话,喉结上下滚动几次,才低声道:“莲生……是你?”

“是我。我一心回京城,是为给姐姐报仇。我原本想,有朝一日拉着姓郑的同归于尽。可现在你又来到我身边,我就不那么想报仇了,你也别去告状,好不好?”徐莲生急切地摇晃着男人的手臂,“好好活着,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

一丝犹豫,爬上宋泽带着书卷气的眉宇之间,最终还是沉缓地摇头:“你好好在朝为官,别做傻事,我自有打算。”

“那你的打算里有我吗?”

宋泽攥住他的手,慢慢搁在自己心口:“你在这里。”

徐莲生耳边轰的一声。他早就知道,可还是满脸通红,不知所措。

“我明白,有些事该发乎情止乎礼。可一看见你,我便邪念丛生,满腹龌龊。”宋泽松开他的手,自嘲地笑笑,“与薛绍林之流无二。”

徐莲生羞赧垂眸,淡淡地道:“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只是想想,没什么。”

“那你的心呢,怎么论?”

“我心里,一半是为姐姐报仇,一半是与你长相厮守。可惜,报仇太难,与你相守又不配。”

“什么意思?”宋泽眉峰微蹙。

“有些事我必须告诉你。除了那些不知廉耻的勾当,我还曾犯下十恶之罪。”徐莲生吸了口气,抬眼定定地望着极为看重孝道的男人,望着这个世所罕见的真君子,“我杀了我爹。他喝醉了,家中起火时,我不但没救他,还顺手关了门。这样肮脏低劣不堪的我,你还喜欢吗?”

宋泽愕然,沉默半晌才拉着他的手,匆匆穿过人潮:“回去再说。”

仆人外出观灯,还未归来。从热闹的街头回到静谧的宅子里,宋泽一路将徐莲生拽进自己的房间,甚至有些粗暴。

关上房门,他将徐莲生抵在门上,在黑暗中近乎嘶吼地质问:“你怎能弑父?!”

“我已经不记得自己那时的感受,因为我什么都感觉不到。有那么一会儿,心里万念俱灰,似乎世间所有人都死掉,好像也不算什么。”

徐莲生平静地回忆着家破人亡的那一夜,“第二天太阳升起来,我才感觉好一点。那之后,我的心好像烂掉了,甚至都没什么特别爱吃的东西。考举人时,我还作弊来着,也不觉得心里有愧。

我脸皮厚得像鞋底,只有在你面前,我才觉得惭愧和羞耻。你家世清白,为人堂堂正正,没有半分污点。你是当空明月,那我便是过街老鼠。若你想收回方才的真心话,我绝不怪你。”

黑暗中,有灼热的鼻息渐渐逼近。许久之后,低沉的话语在耳边响起:“既然是君子,说出口的话,岂有收回之理?”

徐莲生的双手颤抖着爬上男人的脸,摸索着他的轮廓,轻声道:“恶逆之罪,罪当凌迟。你说你一见我便邪念丛生,满腹龌龊。那就用你心里的邪念和龌龊,把我千刀万剐了吧。”

说罢,主动将唇送了过去。

窗外又飘起雪。

徐莲生感觉自己如一片羽毛飘飘摇摇,落下时散为薄薄的雪花,融在滚烫的怀抱中。乐极情浓,他们像两个新生的婴儿,汗淋淋地依偎在一块,仿佛把这些年错过的一并补齐了。

敲过三更,徐莲生懒懒地拢起青丝,披衣而起,点燃蜡烛,回眸玩笑道:“四十好几的人,还不赖嘛。”

“多亏在徐大人家吃得好。”

“你还是要去督察院告状,对不对?”

宋泽默然片刻,从背后拥住他,没有正面回答:“念秋,不,莲生。你等着我,我欠你一桩承诺,我会还。”

第21章 反贼

正月十六深夜,宋泽不辞而别。

翌日下午,徐莲生正与同僚喝茶闲叙,聊起过年期间各家的趣事,收到了什么好玩意儿。这时,有小道消息传到太仆寺,说一个陕西来的知县悄悄进京,闯入督察院,越过各地的监察御史,一口气参了几十个陕西官员,上至巡抚、布政使,下至多地的知县、县尉。

一人笑道:“嘿,真会挑时候!眼看太后娘娘就要大寿,各部官员都在筹备寿礼,谁有空去查他的案子?”

徐莲生也勉强扯起嘴角:“谁说不是呢。”

当天傍晚,他去郑方杰府上探听消息,故作关心地问道:“听说有个陕西的知县进京乱告,没给大人添麻烦吧?”

“你猜那人是谁?”郑方杰讥诮地笑了,“就是老赵自己举荐的那个宋泽!这么多年过去了,此人还是又臭又硬,冥顽不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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