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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董杂货店(90)

白月说:“罢了,大家各自休息吧,我和红云守在客厅。你们也要好生小心,一有动静我就会醒来。”

白月、红云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很快便沉入梦乡。庄子文和肖静却无心入眠,盘坐地板上,相视缄默。这样的冷夜,这样的两个人,想起今日发生的事,如何安生得了。庄子文在反思自己的前世,果真对桃红有过那么爱的一念,还是诗人亦多情?以至于来年那首七言绝句也是薄幸淡然,一个不痛不痒的念想罢了。

肖静也在暗想,为那不经世事的少女桃红扼腕叹息,轻易地爱上一个陌生的男子,爱得没有缘由,爱得无始无终,爱得将一句轻言当做海枯石烂的誓言。到底是什么让桃红如此痴情,轻易地献出了少女的初爱?是开启院门初见书生的那一脸错愕?是书生那喉结脆生生的咽水声?是书生静默地斜倚在桃树下,注视自己的脉脉温柔?是书生那儒雅的谈吐,让自己了解外面一个精彩的世界?亦或是书生临别前回眸一句“我还会来讨你的水喝”,最终点燃了少女孕育待吐的情怀?

“你在想什么?”庄子文突兀地问,“也无法安睡?”

“你又在想什么?”肖静答道。

两人面面相觑,片刻后,不禁哑然一笑。为这莫名的相遇,只因一个千年前的少女。

“为何桃红会附你的身?”庄子文这么一问,肖静的心陡然一惊,这是一个被忽略却玄妙的问题。桃红和庄子文的过节了然于世,而桃红选中自己作为傀儡又是什么缘由了?或然,如白月解释的那样,鬼附人身只是随机,只因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错误的遇见,倒霉与走运的几率永远都是一样,你若不厌恶中了巨奖那就坦然接受厄运吧。

“想过没有,你与桃红之间或你与我之间发生过什么?”庄子文漫不经心地调侃着。

“那会是什么了?”桃红的爱与诗人的漠然,让肖静多少感到生的不可测,有些事情在没有答案之前只能称为偶然。此刻的肖静,总会有意无意地臆想着自己与庄子文或与桃红之间的故事,此遇,或许有更深的隐因。

“呵呵,我只是百无聊赖,随便找一个话题,你只不过一个背运的家伙。”庄子文耸耸肩,掏出一支烟点燃,吐出一个优雅的烟圈。

“好吧,我们聊聊,不枉相遇一场。”肖静讨了支烟。

“你烟龄多久了?”庄子文帮她点燃。

“懂得寂寞的时候开始。”肖静居然能吐出一串优雅的烟圈,小烟圈从大烟圈中穿过,一个接着一个,在暗夜衬托下,有如缥缈的星云。她吹散了烟圈,淡然说道:“我是个园林设计师,没什么朋友,在使馆区租了间败落的老公寓,我喜欢那被茂盛梧桐淹没的感觉。而今天,算是我到本城工作以来最充实的一天了,每一件事情都是那么新奇,有点像爱丽斯梦游仙境般。”

“你难道不怕鬼?”

“这对我来说只是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我相信,桃红是真爱书生的,因为她也懂得了寂寞,恰恰书生在那寂寞的夜里路过她的窗前,扰了她的清梦。于是,现实与梦境混淆了,桃红只有一味地执著,而无力缕析梦与非梦。”

“你若是桃红,会后悔吗?”

“不会!”肖静回答得决绝,她自己也没有想到。

“为什么?”

“这样的爱情只能是传说,谁人不想成为这传说中的主角。”肖静敷衍道,但心里其实是想说,在寂寞中死去和在绝望的爱中死去,我情愿选择后者。

“你有过爱吗?”庄子文续了一支烟,随口说出,心里实然忐忑,眼神游移不定。这样的问题,多少有些失礼。

“呵呵。”肖静冷笑两声,又讨了支烟,缓缓而忧郁地抽了两口后说,“你指的是排遣寂寞的游戏?”

“呵呵……”

“呵呵……”

两个人在尴尬的相视中忽地大笑起来,内心却都被莫名地扎了一下,不是痛,是一种被苦苦压抑的隐忍。却不知这隐忍的是什么,甚至不能确定这隐忍真实存在。他们呵呵笑个不停,笑歪了身子,笑出了眼泪……他们的笑声溜出了窗,无所顾忌地飘荡在不再纯粹的夜色里。

庄子文强忍着笑,支撑站起身说:“要酒吗?”

肖静只是颤颤地点头,她还无法从笑的桎梏中脱离出来。等庄子文拿了酒来,斟了两杯,她的身子才舒缓下来,抹了一下眼角,顿了顿,端起其中一杯酒说:“认识你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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